就算有任务也得吃吃喝喝,这些野菜长得这么好,不挖可惜了。怜哥儿说着,人却慢慢站起来,冲着黄蜂打了个眼色。
黄蜂会意,悄悄靠近石头。
而躲在石头另外一边的菜蛇却又是惊惧又是兴奋,他所在的驿站十分小,年年口粮都要去沃土城衙门要,有时候会被衙门的人打发了去灭妖城要,也去过歧元县衙门要口粮。
上面的人打机锋,他们也没法子,能要来口粮撑一年也就不错了。
可现在忽然遇上这两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上面哪一边派下来的,对他们的小驿站来说,又究竟是好还是坏。
菜蛇就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他修为不高,勉强算是入了道兵门槛,没资格去边城大营,这才给打发出来守着驿站,但凡事事在人为,若是他有了别的机会,是不是能从那圈着人恨不得圈到死的小驿站脱离?
这么想着,菜蛇的手就开始发抖。
在小驿站,口粮不够,就得自己想办法弄些野菜过活,可要是离了驿站
他这样的修为,又能做什么呢?
道兵?黄蜂绕过来一看,见着菜蛇身上穿着的衣裳,虽然打着补丁,却也认出他的身份来。
菜蛇回神,下意识往旁边躲,同时拿出怀中一直蕴养着的黄符。
对方修为高,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这时候他才看清楚黄蜂,见着他身上穿着板正的衣裳,浑身又打理的干干净净,就知道眼前这人不是自己能比的。
身份地位比不上,修为更比不上。
你是哪里的道兵?驿站的?黄蜂能察觉到菜蛇修为低,却也没有放松。
狮子搏兔尚且用尽全力,况且是他。
另外一边怜哥儿也绕过来,上上下下打量菜蛇,见着他身上的衣裳都有补丁,长得也瘦,身边的篓子看上去也有些念头,手上许多茧子看着不像打熬身体留下,倒像是平日里干活留下的。
他定然不是故意打扮成这样,他原本就是这副模样。
怜哥儿了然道:这附近除了驿站,怕是没有别的地方有道兵。
我菜蛇不知对方深浅,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怜哥儿打断菜蛇的话,直接说,这里离驿站还有些距离,你这样是出来挖野菜,还是捡柴火?这么说来,驿站的日子应当不怎么好过。
我们是奉杨将军之命出来查探周边所有驿站
这么说着,怜哥儿又话锋一转,没说为什么出来查探,而是说:不过我是燕大人的人。
听着这话菜蛇就是一愣。
燕大人?可是燕洵燕大人?菜蛇上前一步,期待地看着怜哥儿。
朝中别的大人他不知道也不认识,就是没回去沃土城要口粮,那也不过是见见人家衙门的小吏,至于官老爷他们这些驿站的道兵其实也不过是小吏,自然是见不到的。
但是他听说过燕洵!
不管是沃土城还是灭妖城,甚至是歧元县,都有药铺卖伤寒冲剂,且价钱都一样,几文钱就能买一袋。
菜蛇就买过,平日里有头疼脑热的喝一包伤寒冲剂也就好了。
听说伤寒冲剂就是从燕洵手里出来的,再由三皇子送往大秦各个地方,且伤寒冲剂定价所有地方都一样,就是为了能让老百姓也能买得起。
这样的燕大人,定然是心怀天下的善良之人吧。
菜蛇殷切地看着怜哥儿,想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他也知道自己应该防备眼前的两个人,可真要跟那位燕大人有关,他又如何能防备呢?
怜哥儿脸上表情不便,手腕一番就拿出一个半个鸡蛋大小的机关,是一只小鸟,跟活的似的在怜哥儿手中蹦蹦跳跳,见着菜蛇一脸不解,怜哥儿手腕一翻收起小鸟,笑道:这是蛋红红送给我的。
这是证明他是燕洵的人。
谁不知道燕洵身边的幼崽能耐多,惯会造一些稀奇古怪的机关,反正这样精巧的机关也只有燕洵手中才有,别人是绝对造不出来的。
果然菜蛇脸上的戒备去了大半,那你们刚刚说的任务?
他并没有假装刚才没听到,而是坦然地说了出来。
杨将军下令,要彻查边城周围的驿站。怜哥儿看了眼黄蜂,见他点头,这才又指了指自己,我则是奉我家大人的命,看看你们驿站有什么缺的,回头派人给送来。
别的不说,大多数驿站房舍都得重建,你们这些道兵都会有衣裳和足量的口粮,一年能看两回大夫,到时候我家大人会派大夫来驿站看诊。
我家大人还交代过,准备想办法给你们调换调换,总不能一辈子就在这小驿站里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弄清楚,你这驿站可有蹊跷之处?
*
边城。
镜枫夜跪坐在燕洵旁边,一手拿着墨块磨墨,一边说:这边城其实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里除了边城军户就是有修为的道兵,而燕洵身边都是妖怪幼崽。
是啊,以前我总觉得幼崽们其实很厉害,但燕洵轻叹道,到底都是幼崽。
都是妖怪幼崽,没什么特殊的,若是有道兵对他们出手,其实是很危险的。
大人是不是早就想过这些,所以才镜枫夜嘴唇动了动,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他发现自己知道的也不过是一星半点而已,对于燕洵的安排和谋划,似乎从来就没看的透彻过。
当初燕洵安排修铁路,一条通往深山,运来无数车煤,一条则是通往边城,整个大秦道兵最多最厉害的地方。
那时候他以为燕洵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想对妖国做什么,可如今看来,怕是不止这一个目的。
这里面的谋划并不是环环相扣,而是一层叠着一层,外面那层不去除了,里面那层就不会露出来。
这回光明幼崽出事,燕洵并没瞒着人,一方面是有归元蓝灵芝,一方面则是让道兵看看,他们对付妖怪幼崽,其实胜算没有那么大。
但是在发现归元蓝灵芝以前,若是有道兵对这群妖怪幼崽下手,可能真的会得手。
再想想幼崽们在京城其实是很自由的,而那时候可能会有一些想法偏激的道兵下手,但幼崽们身边也有道兵保护。只有在边城,保护幼崽们的道兵就算再多,能耐再大,难道还能比得上整个边城大营的道兵?
镜枫夜想起燕洵说的,边城的道兵都是兵,他们虽然以杀妖换战功,但从来都不会对弱小下手,更不会是非不分。
除了边城大营的道兵,别的地方驻扎的道兵还真就不敢保证能像边城大营的道兵这样。
这一切弯弯绕绕,是不是燕洵指挥修铁路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燕洵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了个圈,镜大人,戏文里不都唱,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京城那个地儿,哪里比得上边城。况且京城势力错综复杂,能爬到高处的手里有几个是干净的,但边城不一样,虽然几乎所有道兵手上都沾满血,但偏偏他们才是最能守住底线的人。
哪怕是他们痛恨妖国攻城的道兵,但是面对带来棉花种子,带来桑枝,又组建纺织作坊,让边城军户有存身之地,让边城道兵能够吃饱穿暖,甚至还有战袍、归元绿灵芝的存在,更甚至幼崽们也一样上战场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