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梁楚大胜以来, 气氛最为凝肃的一天。
军帐里站了好几个面容凝重的军医,有梁楚的,也有北殷的。他们站在一起小声地交谈着, 时不时地在纸上写下药材的名字。
帐子的另一侧, 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睛, 看上去几乎没什么生气。
他的身上换了干净的袍子,身上的绷带却还在不断地渗血。
那件带血的白衫就放在旁边,眼下, 上面的血渍已经完全干涸,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还好。”赫连霄低声道,“走之前,荆将军喂了他一颗北殷的秘药。”
北殷一族擅异闻秘术,奇珍灵药也不少, 这种药来自于巫, 珍贵稀少,一共也就几颗,荆池带在身上,原是保自己命用的。
却没成想, 最终却救了顾渊一命。
赫连笙动了动唇,轻声开了口:“多谢荆将军。”
“殿下跟我客气什么。”
饶是荆池见惯了生死, 顾渊刚送来的时候,他也着实因为对方身上的伤痕吃了一惊。
听到赫连笙这么开口,他大手一挥, 十分爽快,
“虽然一开始老夫看这小子挺不顺眼的, 但是没想到他还挺有骨气的。”荆池咂了咂嘴, “不错。比朝廷那帮吃干饭的强多了。欸……”
他愣了愣,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味儿:“殿下你谢我作什……”
“荆将军。”赫连霄赶紧打断了他。
“刚刚遇到乌将军,他说他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讨论一下。”赫连霄一面给赫连笙使了个脸色,一面拉着荆池往外走,“趁着晚饭前,我们先过去罢。”
不多时,荆池和赫连霄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帐外。
赫连笙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床上的人。
因为照顾病人,房间内的交谈声音不算很大,大夫们的窃窃私语传到他的耳朵里,就是不成句的“危险”、“看造化”以及各种药材的名称。
他闭了闭眼,垂下眼眸,看到了顾渊垂在床侧的,苍白的手指。
他伸手,碰了一碰,触到了一手冰凉。
这让赫连笙想到了从前。
那是独孤雅跟老皇帝赌气出走之时,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宫中,成为了一个短暂失宠的皇子。
到了晚上,巨大而空旷的宫殿就没有了人,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只能看到从敞着的窗外落下来的一轮月光。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被所有人丢弃了。
后来独孤雅嘴上不说,心底也很后悔把他一个人放在宫里。
他安慰对方没事,那些带着孤寂和凉意的晚上却从未在他的记忆里离开过。
后来,他跟顾渊成亲,有一段时间,很喜欢拽着他一起睡。
只是单纯地睡觉。
说来可笑,他们明明是正儿八经拜过堂的,真正有夫妻之实,只有顾渊醉酒那一次。
顾渊大约是出于愧疚,而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那种冷冰冰地被粗暴占有的感觉。
现在想来,其实那个时候,他就隐约地意识到了顾渊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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