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去到现场看小师姐比赛,已是这一年的冬天。
杨卿和原本打算是暑期时去找小师姐,跟小师姐通完电话后,又改了想法。小师姐说:年底的时候她同文哥挨得近,到时候比完能一起回国。
杨卿和被说服,欣然改了日期。
放了寒假,杨卿和同明虔之在雪中起飞,二十个小时后,落到了另一座大雪飞扬的城市。
到的第二天,有暴雪预警。
明虔之租了个车前往。车内暖气充足,杨卿和拿着袋姜糖片,时不时喂明虔之吃一口。姜片辣得人口舌发烫,整个身体逐渐热乎。
为了不打瞌睡,两人一直在说话,聊的话题乱七八糟。
冬日里昼短夜长,天黑后大灯照亮的前路上,很久才能碰到一辆车从对面驶来。
车里正在放的是一封信的念白。
“……你回同福里的时候,我觉得同福里才像我今世的家,和你一起走在马路上,上海的冬天也暖和一些。如果你要笑,觉得太阳会照到我心里。”
这是杨卿和最喜欢的演员在某部担纲主演的戏里,写下的一封不敢寄出去的信。
他趁着白天工作时四下无人,偷偷摸摸地拧开钢笔:“写第一个字之前,我下了一百回的决心……”
写好小心地放进书桌里,下班时走向路边的邮筒,却在投入之后立刻后悔,第二天特意去截住了邮差,将信又拿了回去。
他犹豫着,忐忑着。
又一次,他悄悄上了二楼,站在心爱的人门口,把信从门缝偷偷塞进去,塞到一半,想想不妥,又撤了回去,匆匆下了楼去。
这封信在他手中,存里许久。
大概是如信中所言,“万一,你突然走了,我再也听不到你上下楼的声音”。
普通的菜场会计在面对爱时怯懦,相处许久,他始终没有同心爱的女孩子说我爱你。这份爱中又有巨大的亏欠愧疚,压得他小心翼翼。
每天晚上,头上高跟鞋来回走动的“笃、笃、笃”声,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他心上。
他不敢说,怕以后心爱的人知晓父母惨死的真相离去,怕自己得到又失去。
所以在辗转犹豫几次,才最终夹进一本书里,随着女主上船离开。
“……以前是埋头过日子,现在希望岁月静好,现实安稳……”
明虔之在这样的背景音下,正说着以前有一次,也是这样漆黑的夜,他同朋友去爬山。那时叁月份,春寒料峭,几个青年人顶着夜里呼啸寒风,只是想看看日出。
有个朋友臭美,不听劝阻,穿着双皮鞋出门,不好走,还差点没冻疯,念叨了一路我真是疯了,每每爬不动了想要下山,回头一看,都会大喊真是见了鬼。
身后跟着的一长串的人,连个返回的路都没有。只得认命。
笑坏了前后。
好在夜爬的人许多,有个好心的姑娘借出了两片贴在脚上的暖宝贴。
快到山顶时,是凌晨最黑的时候,慢慢走着,远处出现了有许多一小簇一小簇的光亮,像是萤火虫。当时他们还在想,在这寒风凛冽的地方,居然也会有萤火虫?走近了才发现,是很多在山顶过夜的人在举着手机洗漱。
那时,观日台已盘坐了许多人。
杨卿和脱了鞋,抱着膝盖侧坐着看着明虔之。
头顶昏黄的车灯开着,明虔之嘴角轻轻上扬,他说道:“高处的朝阳真美,即使寒冷和狂风吹走了温度,天边漂亮的朝霞也能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服帖极了。即使是我那位骂骂咧咧了一路说再也不想爬山的朋友,在太阳从云层中爬起出现后,也没了言语。”
这个角度看去,张张合合的嘴唇似乎有什么魔力。
杨卿和心猿意马,听不进明虔之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