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起眼,谢征没理会他,又喝了口酒。
些许的晕陶,些许的暖和,宛如圆月外笼罩的那层云雾,忽轻忽重,飘飘然。
他一边啜饮,一边凝望着屋子。
从这边能窥见蒙了油纸的窗子,里头点燃了蜡烛,两道幼小的影子映在上边,好像在玩闹。
陈勤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慨然一叹“他们关系倒真是不错。”
“你表弟不,你们兄弟俩,”他的语气说不出是赞赏还是惊叹,“可奇怪得很,我从未见过如你们一般的人。旁人求之不得的,你们弃如敝履,倒也算开了眼。”
“没什么奇怪。”谢征垂下眼皮,淡淡道,“所求不同罢了。”
“好一个所求不同”陈勤哈哈一笑,笑完,恳切地说,“谢征,你虽为凡人,心志之坚,我平生罕见。”
“陈公子谬赞。”
“不用客套。”陈勤唏嘘道,“这些时日,多亏你提点,你虽年纪小我许多,我却视你为同辈相交。李草之前,也多谢你和你表弟照顾了。”
他这话别有意味,谢征喝酒的动作一停,抬眼问“你要走了”
“是。”陈勤苦笑,“我实在逗留太久,前两日,我师父传信与我,让我回去。”
“李草如何”
“我问过他。”
陈勤拂手,微风卷过地上落叶,枯黄焦绿,月光相和,在半空飘摇成一道旖旎风光。
那是不可多见的神异之景,令谢征总算明白几分,为何有无数人削尖脑袋都要去爬高不可攀的仙山了。
陈勤笑着,一如初见时晚风真人的骄矜自得“他愿与我一同走了。”
谢征沉默一会儿,端起酒杯,以表无言恭祝。
此时此刻,拨云见月,正是月圆。
三天后。
田埂处,小团子抱着件紧赶慢赶出的厚实冬衣,泪眼汪汪地与来人作别。
临到关头,他拽着傅偏楼和杨婶的衣角不肯松手,要哭不哭的,实在说不清究竟想走还是不想走。
那边车夫催过第三遍,傅偏楼终于咬牙,冷下脸“好了,你去吧。”
见李草不乐意地瘪着嘴,他竖起眉,提高声音,严厉道“去啊,是你选的不是么既然选了,就别磨磨蹭蹭”
说着,用力抽回自己的衣摆,背过身去。
杨婶也抹干眼角,轻轻推了他一把,笑吟吟道“傻娃娃,走吧去你舅舅那儿过好日子”
李草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才一面哭,一面慢吞吞走向马车,一步两回头,直到跌进陈勤怀里。
陈勤揉了揉他的脑袋,接着,朝这边作了一揖。
“诸位,”他深深看了谢征和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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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渐行渐远。
傅偏楼呆呆凝望着那道越来越小,小到快看不清的影子,喃喃自语“还是走了”
李草离开了永安镇,以后就要和陈勤一起求仙问道,和他有天堑般的距离了。
他不知道,李草恢复神智后,还会不会记得如今的一切。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陈不追,和李草究竟还是不是一个人。
那个小傻子,日后会变成什么样
他还有机会知道吗
谢征走到他身旁“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
这是他此生不,十一辈子以来,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啊。
傅偏楼怔怔地咬住下唇。
谢征看了他一眼“想哭就哭。”
“我没哭”傅偏楼固执道,尽管已经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谢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我没”话到一半,嗓音就哽在喉咙里。
傅偏楼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垂下头盯着模糊的脚尖,沉默一会儿,突然说“你转过去。”
谢征依言转过身,背对着他。
没过两秒,一双胳膊连带身体整个贴上来,双臂在腰间收紧。
谢征低头,瞧见傅偏楼两只手合在一起,不住地颤抖,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谢征,你说他会过得好吗”
谢征想了想,道“陈勤很疼爱李草,你也看得出来。李草很亲近他,否则也不会同意和他离开。”
“”
他不说话,谢征又问“以后李草不再痴傻,有家可回,有亲人照顾,其它倒不能保证。你觉得这算不算好”
“很好了。”傅偏楼喃喃,“有这些就足够了,是他自己选的。”
后背的衣服逐渐濡湿,谢征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覆上腰间冰凉的手。
傅偏楼一震,随即将他抱得更紧。
“我还能再见到他吗”少年问,但心里其实早有回答,“他会把我忘掉吗”
细微的哭声飘出了田埂。谢征仰起脸,默默回答他不需要的那个答案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偏楼还是赶在李草走前把之前和钱掌柜交易的冬衣送给他了
以及谢哥喝酒其实是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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