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偏楼正要跟上去,才发觉他还在袖底牵着谢征的手。
掌心温热,将他素来寒凉的皮肤都捂暖了,恍如融为一体,故而谁都没有发觉不对。
耳根一热,他若无其事般抽回手,朝师兄轻轻点头“我去去就回。”
说罢,转身离开。
在身后之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将双手揣进袖里,借着衣料掩饰缓缓交握在一起。
淡淡的暖意渡来,傅偏楼小小呵出口气,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脚步也跟着轻快许多,像只偷到腥的猫。
谢征定定凝视着那两道背影,直至其消失在紫藤尽头。
他抬起空落落的手,看了许久,久到旁边的蔚凤忍不住问“清规师弟,怎么了”
“无事。”
谢征抚上身侧紫藤,注入灵流,枝叶招展,不多时“噗呲”吐出一朵花灵。
清冽的香气,宁神静心,却始终无法驱散那阵难以言喻的滋味。
很不快。
他前所未有地困惑起来,默默想道。
为何我如此不快
四下静谧无人,紫藤铺天盖地,应常六停步后,傅偏楼也停了下来。
心神从飘飘然中抽离,他眉眼瞬间冷然许多“有什么事,说吧。”
知晓他不待见自己,应常六微微一滞过后,也不卖关子,在周围设下隔音阵,单刀直入
“傅道友,你不能再修炼下去了。”
“”
傅偏楼意外地挑起眉“此话何意”
“傅道友对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
“这么说来,应道友好似很了解我”
应常六沉默一瞬,随即道“略知一二。”
他能说出这句话,可见真知道些什么,这令傅偏楼心下警觉的同时,面上缓缓浮现了笑意。
“看来应道友当真不简单啊。”他一边笑,一边垂下睫羽,藏住眸中的狐疑,“正巧我也知道一些,不妨说说看”
“你,诞于融天炉。”
“”
被他一语道破,傅偏楼心弦震颤,齿关咬紧,止住脸色的变化。
神识游荡,飞速回忆着每一世里这人的身影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这人自拈花大会后便销声匿迹,偶尔传出些鸡毛蒜皮的名声,丝毫不引入注目。
而他彼时还未能迈出清云峰,唯一的一次,也仅仅是跟着方小茜和对方擦肩而过;那个应常六虽也嬉皮笑脸的,却没有朝他献过殷勤,和如今的态度大不相同。
简直太奇怪了。
这个谜团似的应常六,究竟是什么人
“你为什么会知晓这些”
他抬眼冷冷逼视着对方,只听应常六柔和下嗓音,说道“因缘际会罢了,莫要着急。”
“别怕我不是你的敌人。”
讲出这句话时,青年的神情弥漫出苦涩与沉痛,而那沉重之中,又有许多歉疚。
他叹息一声“看来你知道得很清楚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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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偏楼半信半疑“叫我不要修炼,意欲何为”
应常六道“你乃道门夺天盟所谋下的一环,是一半的仙器,想必这些你已知晓。”
虽不清楚夺天盟是个什么东西,可听名字也大抵能猜到,傅偏楼点点头。
应常六于是又问“那么,你知道另一半的仙器在哪里吗”
“听说在清云宗。”
“是,在清云宗。”应常六深吸口气,“另一半是柳长英。”
提及这个名姓时,即便十分压抑,他的音调也情不自禁地上扬,带着刻骨铭心的憎恨与杀意。
傅偏楼则顾不得他语气如何,愕然重复“柳长英”
“你说,另一半的仙器是柳长英”
他瞪大眼,不可思议,“可三百年前仙器铸成之时,他便已是极强的修士了”
和他不同,他是一出生、还是个懵懂的婴儿时就被投入炉中。
柳长英呢
天下难不成有谁能逼着这人祭炉成器吗
“他是自刎于炉前。”
应常六淡淡道,“心甘情愿,被当作铸器的材料,奉献那一身骨血灵肉,成为道门最锋利的一把武器。”
“那仙器名为夺天锁,打一开始,就是成对的。没有你,夺天锁夺不了天。”
“你的修为越高,越接近他,便越是契合。等你步入大乘,他就可以与你合二为一。届时夺天锁成,原本的天道会彻底覆灭,你的神识也会跟着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扶住青年摇摇欲坠的双肩。
“柳长英一直在等你绝不可遂了他的愿”
应常六失态的模样像隔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一瞬间,傅偏楼想了很多。
前世,他被关在清云峰上,哪里都去不了的时候,曾经很困惑。
这样关着他,有什么用呢
成玄先不论,他的好师尊、冷心冷清的道门第一人,看上去也不稀罕他血脉的这点用处。
那么,为何收他为徒,为何将他禁足,为何要他勤勉修行、成长到有能力叫唤、反抗和给清云宗添堵的程度
放任心存敌意的人韬光养晦,也太愚蠢。
“原来如此”
傅偏楼讽刺地扬起唇角。
原来如此,愚蠢的是他。
那些人早就计划好了所有,设下天罗地网,等他羽翼渐丰。
无论他怎样挣扎,也逃不过被宰杀的命运;自以为成长到有了抗衡的力量,殊不知正中下怀。
就像家养的鸡鸭努力啄食,将喙磨尖,其实不过养肥了肉,好将自己送上餐盘。
在他们眼中从出生起,他就注定是一介死物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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