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云深出列,神色从容,接过皇帝的话头道:“太后今日也在。臣记得,月前太后曾言先帝托梦。不知陛下所言之喜,与先帝所托,是否一致?”
齐俦低声骂了句「老狐狸」,坐在帘后的宋韫听见了。
焉云深确实老谋深算,宋韫也打心底地怕他。
裴季狸说过,「坐胎」不满三个月,还不稳当。只告诉太傅一人知晓便好,焉云深转头就通知了侄女,皇帝当然也就知道了。
今天一上朝,他自己揣着糊涂,不动声色直入主题,逼齐俦将事情挑明,还要看他表明立场。
做臣子的骑到皇帝头上了。
宋韫看了看自家老爹缩着脖子头也不敢抬的样子,再看焉云深。为人臣做到太傅这份上,实属登峰造极。
齐俦沉着脸吐息几次,终于道:“朕顺应先帝遗命,登临大宝。殚精竭虑,夙夜不敢懈怠,一心思虑家国安定之策。在此位,方知先帝辛苦——”
没等齐俦自夸完,焉云深直接打断,“陛下辛苦,臣等心知。若国有大喜,陛下亦可宽慰。”
差点就是直说别废话,继位之人有了新人选,齐俦可以速速卷铺盖滚了,江山社稷用不着你继续费心。
宋韫坐在齐俦背后,看不见他脸上神色,但可以想象,一定是气到扭曲,就如现在正在自己怀里咬着前襟配饰,扭成奇形怪状的某猫一样。
朝堂势力互搏暗流涌动,他倒置身事外,玩得不亦乐乎。
宋韫拍了下猫头,低声警告:“老实些。弄掉了这孩子,那帮老臣还得再把你送进皇陵一次。”
“知道了,知道了。”齐胤四爪规矩了,尾巴还扫来扫去。
“好,很好!”齐俦咬着牙发笑,“说来确实是天大的喜事。照料太后身体的裴太监,刚从边境回来,带着军功,又呈上太后有孕的好消息。朕之欢欣,难、以、言、表!”
这提醒了宋韫,今日又没见到裴季狸。
以前以为裴季狸是内臣,不便上朝,宋韫也就没太计较尊亲之争时,他让自己孤军奋战。可自从知道他离京是去监军,宋韫就不这么想了。
就算有内外之分,内臣做到裴季狸这份上,权势极大,上殿议政又算什么?
他不出现,纯粹是因为没必要出现。
是相信宋韫能独当一面?还是压根不在意宋韫死活?
宋韫没功夫细想,齐胤扒拉他的衣服觉得无趣了,从他膝头跳下,钻进了他裙摆之下,蹭得他小腿痒痒的。大庭广众之下,宋韫没法撩起裙子把猫捉出来,脸色憋得发红。
应众臣之请,齐俦当场宣了太医院的五位佼佼者前来诊脉。
宋韫来之前喝了一剂裴季狸给开的药,伸出手去,还是会心虚手抖。
但愿裴小猫脸冷心硬但医术可靠。
腕底搁着脉枕,腕上搭着薄巾。五个太医轮流诊过,都退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