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抬头,鸬鹚不似平时裸着上身,但穿着还是不伦不类的。穿了套短打,袖子裤腿都高高挽着,露出古铜色精壮的臂膀和小腿。
阿婆放下衣裳退了出去,简陋的木屋里只剩下鸬鹚和宋韫。
宋韫将衣裳背在身后,目光搜寻地上是否有可用防身的东西,哪怕砾石也好。但屋内打理得很干净,除了基础的桌椅床凳,什么都没有。
鸬鹚大剌剌地坐上木桌,“省省吧,真把自己当贞洁烈女了,还想在老子面前玩要死要活那套。谁稀罕你?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早就把你扔下海喂鱼了。哎,会水吗?我们岛上狗都会游水。”
匪气十足的男人逗趣地挑眉,宋韫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鸬鹚耸肩,“妈的,哑巴还会传染。差点忘了,你还揣着个假肚子。明天离岛,你跟老弱病残一起坐船。识相点,今晚大家一起热闹,别掉着个寡妇脸给老子扫兴。”
说完鸬鹚就起身要走,宋韫开口:“你以为你们能逃到哪里?”
鸬鹚笑了一声,转过身来:“老子常在阙州水边走,从来不湿鞋。胡老头要是能逮,早动手了。”
宋韫冷眼看他,“官匪勾结,你嚣张多年怕是狂得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这次怎可与往常相提并论,你劫的是皇帝的船,还杀——”宋韫哽咽了一下,闭了闭眼,“你觉得朝廷会放过你?”
鸬鹚扯了扯嘴角,神色轻蔑,屈起手背在宋韫肚子上敲两下,填充的棉花随之凹陷又回弹。
明明什么声响都没有,鸬鹚闭眼听西瓜是否成熟似的,“虽然老子常年漂在海上,陆地上的消息也灵通得很。你这肚子,当朝皇帝也不知道是假的,一直害怕你给他生个小皇帝出来。老子劫了你,正好除了他心头大患,心里谢我还来不及。指望他派兵救你,下辈子!”
宋韫狠狠打开他手,“你那盐水泡过的脑子大概也只能想到这一层了!”
鸬鹚挑眉。
“当今皇帝是忌惮我,可也不敢轻易对我下手。各地藩王虎视眈眈,正缺一个由头再起战乱借机上位。皇室朝廷没人知道我怀孕是假,太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劫走,不给个交代,怎么收场?”
宋韫反复揉搓他碰过的地方,却感觉那股海腥味怎么也散不去,气得牙痒。
鸬鹚哈哈大笑两声:“就算狗皇帝假模假样弄点动静出来,又有什么可怕的?海上诸岛,处处皆可藏身,看他能找到什么时候!”
鸬鹚走了,宋韫坚决不肯换衣裳,更不用说去参加所谓的庆功篝火宴会。
七八个蓬着头的小孩过来缠他,举着火把,嚷着不去就点衣裳。
果然是悍匪窝子,连孩子都这样暴虐。
宋韫坐在原地不动,闭眼,任由火光跳跃。
孩子们倒也没真的点火,只是越发对宋韫感到好奇。
“怎么不怕火啊?她是不是也是傻子啊?”
“哪有那么多傻子。”
“吓傻了吧?我爹说,别跟这娘们学,看见死只猫都吓得哭鼻子,可真没出息……”
宋韫不搭理他们,孩子们觉得无趣,吵吵嚷嚷的童声慢慢散去。
宋韫睁眼,面前有条正在摇尾巴的黑狗。
墨池里捞出来似的,全身上下,只有眼珠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