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彼此心知肚明,没必要装糊涂打哑谜,宋韫直接问:“还有何处不妥,请大师指点。”
无为捋了把胡须,道:“指点说不上。想必娘娘用的糖浆是白糖熬制的,熬化之后本来就带着焦色,且凝固得快,在蚂蚁上墙之前就已经有淡淡的痕迹。因为观内动工扬尘,墙壁不如从前洁白,墙上糖色不是很突兀,众人又没有近观所以无人发现纰漏。但观音袖口处那一块糖浆凝固掉落,破绽实在太大了些。”
这道人竟然是在李骋放出蚂蚁之前就在暗处观察了,而且观察得如此细致。宋韫心头一紧,面上却还保持微笑:“依大师所见,该如何改进?”
无为道:“蚂蚁喜甜,同样也喜欢膻腥。如果非要用蚂蚁,那就以羊肉汤做引,虽也不是万全,但总好过糖浆。”
“听大师语气,还有不用蚂蚁的好法子?”
“娘娘可吃过酸檬?”无为问。
宋韫摇头。
“以酸檬汁液写字画画,当时没有痕迹,经过火烤,文字图形就能显现。佛家不是说涅槃为至高境界吗?若于火光中点化众生,那才是菩萨救世的姿态。”
酸涩难吃的酸檬在无为这居然能成为收拢民心的利器。这道人有没有法术,宋韫不知道,但确定他是博学而狡黠的。
听罢无为的话,宋韫看着他手里自己写的那张纸,“可既然要让百姓相信是菩萨显圣,凡人不好明着动手参与。我方若不点火,火从何来?”
无为道人抖了抖袖口,捻出什么粉末,裹在白纸里攥进手心,没过一会就有烟雾从指缝中流出。
无为将燃着的白纸扔进香炉,道:“这是磷粉,常温即可自燃。娘娘这下全明白了吧。”
宋韫点头。他刚才在纸上写的是个「纸」字。
通过无为的动作,宋韫不仅明白了可以怎么不亲自动手放火,也明白了他「成仙」的关窍。
“你打坐之时,向来不许旁人近身,却又要一个道童在门外守夜。当夜道童在门外看见坐在高台之上的其实并不是你,而是你提前准备的纸人。你引天雷烧毁的其实是纸人。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道童在雷电停止后上前查看,却半点痕迹都没找到。你其实也并没有十足能让天雷正好击中纸人的把握,因此涂了磷粉在纸上。即使没有雷电击中,温度足够纸人也会燃烧殆尽,成为你展示给世人的「应劫成仙」的幌子。”
无为笑意中包含欣慰:“娘娘聪慧。”
“只是我还有不解的地方,你怎么知道当天会有天雷?九月临近十月,打雷实属罕见。我不信你能未卜先知。”
“世上或许有未卜先知的能人,却不是我。”无为悠然道,“我只是比旁人多读了一些杂书,学了点旁门左道的小把戏,且留意着一些自然规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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