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红药听到笑话似的,“我从小尝遍了世上所有药材,试毒像吃饭喝水,这点东西怎么会对我有效?”
宋韫点头。此人言语虽傲,但的确有值得傲气的本事。药王谷遍布毒草瘴气,没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也着实不配做其中少主。
裴红药袖子像是个无底宝库,他摸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上面都没贴标签,他便挨个嗅过:“这个是断肠散……这个是浮生休……这个是情丝缠……这个!”他用一个白色瓷瓶在昏迷的军士们鼻子下晃了晃,很快,几人便复苏。
军士们苏醒过来,看见裴红药便举拳要打,裴红药抱头护脸,宋韫叫停:“住手!正是需要大夫之际,不要和他计较。”
军士们定睛一看,这不是太后和李骋将军嘛!接着便要叩拜,说不知道这人是太后亲点的大夫,多有得罪,请太后恕罪。
宋韫摆手说免礼:“特殊时期,令行禁止。你们看守城门尽忠职守,该赏。只是这个人,哀家有用,就先带走了。”
军士们都听说过宋韫的事迹,各自家里都请了宋韫的挂像,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闵州城内天花肆虐,他们守着城门都惴惴不安,太后怀着身孕,明明已经出城还要折返,浑然不怕危险,这样心境这样胆量,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望着宋韫远去的背影,众人互相鼓气:“有太后在,闵州一定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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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城。
从裴红药之口,宋韫才知道谢家最后一位皇帝所娶的皇后是一位鲛人。这位皇后因私自上岸背弃祖训而遭族群除名逐出,族人舍弃故土迁徙,也断了他回头的可能。
但这位皇帝余生并不孤苦,皇帝为皇后废置后宫,唯爱一人,给了其陆地上的新家。
从那之后,谢家血脉都带着鲛人血统。
皇后有疾,皇帝亲自向药王谷求医,也就是那时候,裴家知道鲛人体质特殊。痴迷医道的裴家传人以一盏鲛人之血为条件答应了为皇后诊治。
后来,皇后病愈,谢裴两家关系日笃,皇后再度有孕,药王谷答应为皇后接生第二胎护其周全。
可惜战乱骤起,裴家旁支投靠了齐家,靖朝灭国,皇后也一尸两命。药王谷因此避世不出。
“我知道预防天花之法,治疗么,虽然没有实操过,大概也有几分把握。不过,要让我治疗百姓,你得答应配合我完成关于鲛人的试验。”
行走在闵州城中,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宋韫步履匆匆,看向裴红药:“医者悬壶济世,怀有一颗仁心,世有疫病,当倾力相救,为何要牵扯利益?先前你不是本来就要进城行医么?怎么遇上我,还讲起了条件。若是我不答应,你难道不救人?”
裴红药年龄不过二十五六,不知是否古籍读得太多,见过太多生死,五官神态都带着疏离淡漠,他理所当然道:“药王谷世代钻研医理,与一般的医者大夫不同。我出谷本来是为寻找珍稀药材,遇到你是药王保佑,成全我研究鲛人的毕生所愿。在我看来,你一人胜过千万人。若你不答应,救人不过是白费功夫。”
一人,胜过千万人。这话,要是齐胤说,宋韫会由衷感动,说不定还要落泪。可从这位药王谷少主嘴里说出来,宋韫只觉得他心肠冷硬。
追求精纯医理由当然好,但行医不为治病救人,就算是有药王再世般高超医术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