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人还不很幸运地在救人途中赔上了自己的生命,那这个人就不会是好人了,而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蠢货。
成为好人的代价如此高昂,堪称是最吃力不讨好的蠢事,可他依然想成为这样的人。
更何况好人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怎样才算好人,怎么做才能成为好人,怎么样才能坚定维持成为好人的信念这些他都不知道。
一个人坏到极致了,随手帮忙扶起一个跌倒的孩童都能成为这个人本性不坏还有善念变坏只是被逼所迫的掠桑总有人会感激涕零摇旗呐喊暴徒也有呵护花朵的温柔,即使这种举动分明只是微不足道。
无论如何,他相信抨击暴徒的人才是多数,称赞好人的人才是多数,歌颂伟人的人才是多数,凭空蒙上的尘埃总有被时间洗尽的一刻,黑暗再深刻,也没有光到达不了的地方。
试卷看起来多,全部整理完也不过占据书架一角。林栖看过去,这面书架上放着他入学以来的全部课本和笔记,放着没有拆封过的情书,放着他的画和毕业照十二年的学习生涯,好像都被他摆进书架里了。
他轻轻摸了摸折痕明显的书脊,眼角微弯。
这是他唯一没来得及写完的作文,只写一句话的作文也算不上作文,语文老师公平公正地扣掉分数,又附送了一行短短的评语:了不起的梦想。
当时的他不算年幼,却依然对这句评语感到茫然,直到后来,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遭受过许多非议,被人言卷进风浪,又逆风而上,他才渐渐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在来到明世之前,他其实都没有具体想过他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小学作文里时常让学生们幻想未来,小朋友们在纸上用稚拙的文字写下愿望,将来想成为大明星、科学家、宇航员,又或者当老板,开养猪场,开农场大家畅想得五花八门,唯独他不知道怎么写。
他什么都有,也因此少了许多好奇心和幻想,他认真地对着作文纸冥思苦想了许久,眼看着分针转动,时间滴滴答答流走,快要下课的时候,他终于拿起笔,在纸上草草写下一行字:我想成为一个好人。
夏天天气热,林栖不想出门,索性待在家里整理试卷和教科书,虽然以后用到的概率很小,可怎么说也是他一笔一划写完的,值得留作纪念。
好人是最难当的人,社会与其说是染缸,不如说更像一块磨刀石,千姿百态的人们进去,然后再千篇一律地出来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他的条件,工作和生活已经足够让人精疲力竭,实在很难再挤出空余来去拯救世界,没有伤害别人已经很了不起了,谁还能在觥筹交错的酒宴上记得自己年少的一个梦呢?
因为喜欢,所以她才会坚持不懈地画下去,但林栖始终没办法像唐若薇那样坚定地拿起画笔,因为他并不热爱艺术。
明世带给他的改变有许多,最大的改变,还是让他明白了自己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出生优越,所以他才更要去做。
然后他成功了吗?
应该算是成功了吧,他把一盘散沙收拢,但也因此滋生出别的问题,明世的学生们信赖他,甚至到了崇拜的地步,以至于挤兑出了一个校霸,最后还要他自己来还债。
一滴水没办法保证自己的降落点,大海同样没办法肆无忌惮蔓延到每一寸土地,万物自有规则,人心更是无所顾忌,自然之力再鬼斧神工,也吹不出第二个喜马拉雅,更何况是他呢?
于是他只好想办法让学生们意识到流言的危害,辞去会长的职位,迂回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事了拂衣去,更何况他并不是真正的神话。
最开始跟唐若薇学习绘画的时候,他问过唐女士,艺术到底是什么,唐女士想了想,告诉他,是她喜欢的。
林栖合上书柜,木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告别是一件郑重的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仪式,有人在教学楼里撒出一片纷纷扬扬的纸雪、有人用定格的毕业照、有人用聚会后的酩酊大醉,而对于他来说,这一声响就是了。
他把所有的书都摆在这里,就像摆着那些稚拙的青春岁月,静悄悄的时间沉淀下来,直到现在,他终于有了毕业的真实感。
那么,毕业快乐。
随着时间推移,林家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但不是因为高考成绩,而是
你说,林行誉沉思,如果边荨家里那只兔崽子过来提亲,我能不能把他打回去?
林行誉至今不明白自己的好大儿是怎么弯的,同样也不知道高考成绩和儿子男朋友到底哪一个先会来,不过不管哪一个,他自认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大概是准备好了。
唐若薇正在一道一道工序往脸上涂护肤品,听到这句话,她从百忙之中抽空回道:首先,你要能打过那个小朋友,其次,你一把年纪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和小朋友打架?
林行誉不得不澄清:我没有一把年纪,我才四十三!
唐若薇毫不留情地笑出声:哇,好小哦。
林行誉:
林行誉十分生气地睡觉了,然而墨菲定律从来不会骗人,第二天一早,他就在家里发现了那只兔崽子。
兔崽子还很有礼貌地起身打招呼:叔叔早上好。
林行誉噎了一下,却还是温和地回:早啊小越,你这么早就来找小栖玩啊。
嗯。池越乖巧点头,我们约了要出去玩。
出去玩好,年轻人就该多走走。
双方完成一次礼貌和谐的对话,各自走向目的地林行誉去厨房做早饭,池越去叫林栖起床。
老父亲的心,怎么看怎么心酸。
林栖还没有起床,听到开门声也只是动了动,接着试图钻进被窝里,但被一双手臂给阻拦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准备发的起床气在看到池越后又散了,他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抬手捏捏池越的脸: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池越握住他的手,顺势偏过头蹭了蹭:想你。
黏人。林栖含糊地说了一声,翻身让出一片空地,上来,陪我再睡十分钟。
池越微妙地一顿。
他倒也不是不想,只是吧
他小心地躺上去,隔着被子,把林栖完全拢进怀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一起住?
唔,等你十里红妆嫁给我的时候?
我现在就可以。池越毫不犹豫。
我不可以,林栖捂住他的嘴,我们家没那么大地方摆你的嫁妆。让我再睡一会吧,好吗宝贝?
池越没有说话,点点头当做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栖睡醒了,看到池越还维持着他睡前的姿态,长眉一挑:你怎么还是这个动作?
我怕再吵醒你。池越先是随意地回了一句,接着又故意委屈地说,我手麻了。
他手臂一直让林栖枕着,动都没动过,到现在麻也是理所当然。
林栖低头,长长的眼睫也垂下去,若有若无地擦过池越手臂的皮肤,触感太轻盈了,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他的睫毛扇了一下,还是他嘴唇留下的印痕。
他半开玩笑地说:没关系,亲一下就好了。
现在池越不光是手臂麻了,他艰难地忍了又忍,还是一把箍住林栖的腰:你
林栖这一觉睡得长,林行誉早就出去上班了,唐若薇也和边荨一起约了医美,林家现在除了他俩没有别人,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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