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进来了四个侍卫,将那面如土色的魏参领给带出去了。
而李元悯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般,将地上一张倒了的座几扶正,与袁崇生作势一鞠,淡淡道:今日虽非府中总掌之责,到底因他扰了巡台大人的雅兴,本王已包下这厢房三日,随时恭迎巡台大人闲暇之余消遣,天也迟了,本王这便先行回府了。
也不等袁崇生发话,当下便走到猊烈面前,瞪了他一眼,还不走?
***
已是子夜,万物俱籁,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空荡荡的青石板道上,只有七八个随行骑着大马,护送一辆挂着广安王府府灯的马车前行。
猊烈掣着缰绳与马车并行,时不时往那紧闭的车窗看了一眼。
很快,那靛蓝轿帷重重一掀,一张带着几分薄怒的雪白的脸露了出来,朝着眼前默默策马的青年冷声道:上来。
猊烈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马,将缰绳往车轴上一扣,借力跳上了马车。
刚掀开轿帷,一股淡淡的冷香扑鼻而来,猊烈的呼吸便重了几分。
这样清淡的冷香,他如今可以随意地闻,若是在床榻间,这香气便浓郁了几分,他可以肆意地一寸寸地流连,他总会推着他的脑袋,呜呜咽咽地推他,可他从来不会停,他兴奋地像只野兽般占据着那只有他窥过的美丽圣地,直至纠缠出淅淅沥沥、幽喑香甜的泉水,他饥渴又迫切地吞咽,然后像只被驯服的凶兽一般蜷缩在他身边,将人紧紧环在怀里。
他以为这已是最极致了。
耳边依旧是那人恼怒责备他的声音,他一概都听不到了,他心里乱哄哄热腾腾的,他知道自己今日的莽撞,可他忍不住,更不想在众人面前解释他暴怒的缘由雅房的所见击碎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燥哄哄地再也容不得旁人对他有半分的亵渎与窥探,一丁点都不允许。
谁也无法体会到他内心那股干涸到焦裂的痛觉。
他喉结动了动,看向对方那张扰他心动他魄的昳丽的脸。
他的菩萨,只有他能解救他。
李元悯哪里知道他内心的激荡,只一想起方才那局面,忍不住生气:你跟这些人较什么劲!
车厢里暗乎乎的,他看不清猊烈眼中的波涛暗涌。
兀自叹气:这般忍不住气,还当是十岁的时候么?
当下便有些絮絮叨叨:那些话他们敢当着我的面说么?瞧瞧方才那魏参领的模样,不过一色厉内荏的小人,背后说便让人说了,你跟他们计较什么,难不成你还能管得住天下人的嘴?平白弄出来这一场风波
猊烈突然道:我看见了。
李元悯一时被他弄糊涂了,什么看见了你到底听没听
猊烈猛然逼近了去,将人卡在双臂间,眼神黑得可怕。
雅房里面,我看见了。
李元悯心间重重地一跳,窒息似的吞了吞口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了。
他只能推着他的胸膛,全然无方才那个广安王高高在上训人的样子,他轻轻的,又可怜地:阿烈你不能
怎么不能,如何不能!
眼前这个刻在心肝里的人,他从来都是如此宽宏地包容着自己,那个阴暗、肮脏、卑劣的自己,他都用那颗柔软又馥郁的心肠包容着他,纵着他,安抚着他躁动不安的灵魂。
他执拗地抓着他的手腕,按在自己那颗激烈跳动的心上,想叫他明白自己干涸到焦心似火的渴望。
殿下他痛苦又渴求地喊他,热气扑在他的脸颊上,殿下
马车晃晃悠悠,压过月色下跳动着星光的青石板道,卷起几许尘土,又再复平静。
李元悯被紧紧搂在那个坚实的胸膛中,耳畔是对方剧烈跳动的心,一下一下的,他全然没有了任何的气力。
欠他的,李元悯心碎地想,上辈子欠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一,今晚的狗血八点档就提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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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春夏之交本就多雨,白日里本还日头高照,深夜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来。
一声惊雷,劈亮了半片夜空,随着隆隆雷声到来的是渐急的雨势,泼水似得往人间不遗余力倒,仿佛哪位仙人在天庭打翻了琼杯玉碗。
划拉又一声雷电,黑夜中的广安王府露出它清晰的样子,转瞬间,又湮灭在黑暗中。
一阵又一阵的雨水泼在地上,汇成湍急的水流,冲刷了地上的污秽,院内的芭蕉倒了一地,还有几只□□的,也被急急的雨水冲刷着,颤颤地抖着,终不力支,折在地面,认命般随着水流浮萍一般摇摆。
守夜的小厮躲在屋檐下,迷迷糊糊地拢紧了身上的衣服,他歪着头,靠在墙上,被这雷雨声吵得睡得不是很安稳。
杂乱的声音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喘,猫儿似的,但很快又被暴雨声覆盖了。
大概雨天哪只迷途的小猫吧,他这样想着,抓了抓脸,翻了个身,很快再复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主院这边的门窗关得并不紧,骤然被带着雨水的夜风冲破,内室的纱幔飞舞着,裹挟着潮湿的水汽,蜿蜒如天女靡丽的舞姿。
李元悯已经没有顾及的气力,他水里捞出来一般,部分乌发已经洇湿,黏在颊上身上,白得愈白,黑得愈黑,一颗汗珠像露水一样从额际滑落,他睁开了湿漉漉的双眼,迷蒙地看了他一眼,又献祭似得闭上了。
猊烈眼睛都看红了,他被他的这副样子给迷坏了,怎会有人单单一眼便将他勾得魂飞魄散,勾得他凶性并着爱意都疯一般涌出来了。
他仿佛一只上古的凶兽,虽被菩萨的玉指点化,甘愿收敛起獠牙,卑微地匍匐在神祇脚下,却明目张胆地觊觎,放肆而丑陋地吐出涎舌舐着那圣洁的菩萨坐莲。
他的菩萨,正在渡他的菩萨。
他的精魂,他的灵魄将永远追随着他,无穷无尽,至死方休。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雨势收住了,天地间滋生出一种神奇的宁静来,渐渐的,喑息的蛙鸣渐渐复苏,冰轮不知何时又露出了头,永恒地照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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