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为说:“吃饭。”陈权没有讲话了。
他抿着薄薄的嘴唇,皱眉观察眼前的环境,她带他往前走,穿过小区的边上的长街走到大路上,很快走到商圈里面,沿街开了一家沙县小吃,香味传了出来,陈权的肚子在叫。
他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但只有一点而已,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她把他放下,打开羽绒服让他坐在空调底下,跟店员点菜。他听她点了拌面、蒸饺、云吞、豆浆,下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那个背影站在窗口前面,店员说了声“十七块六”,她从口袋里掏,掏出了一叠不少的绿色纸币,她一块钱一块钱地数,最后差了几张,把钱拍在柜台,跟店员说了句什么,店员应了,转头去弄蒸笼,盛了一盘饺子出来。
阿为把饺子端到陈权面前,她说,“你先吃,我出去一下。”
陈权张开手,他想拉住她,他不想让她走,但他没有拉她。他抱着那盘饺子,也没低头,紧紧盯着她看,就这么用手抓着吃。
阿为揉了揉他脑袋,很轻地笑了一下,陈权皱眉,移开,看到她转过身,出了餐厅,她站到餐厅外面。
她取下背在背后的尤克里里,蹲在街边弹琴,面前放了从沙县小吃拿出来的纸碗。她其实没出太远,陈权坐在店里,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她的身影,她一边弹一边唱,有风吹了过来,纸碗轻轻起飞,她早就知道似的,用脚踩住了。
渐渐有人围了过来。陈权的视线被人群遮挡,他看不到她,眉头皱得很厉害,他有想要出去找她,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细想,蒸包上来,陈权坐下来继续吃。
他喝了口豆浆,把吃到口里的面团生生咽下,肚子稍微饱了一点,开始细细地嚼,吃出了一点肉味。他又吃了两个,把剩下的包子装到裤子口袋里,起身要往外面走,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去找阿为,还是要离开这里回到暂居的天桥底下睡觉,他还在想,就看到阿为回来了,手里托着那个碗,已经装有一小半的钱。
阿为看他走出来,问他“吃饱了吗”,陈权的脚步停了一下。他坐回椅子。
阿为补了剩下的钱,又要了两份蒸包打包,她坐到陈权对面。陈权低头吃馄饨,吃完,连汤都喝到肚子里,慢慢抬起头看她,“你不吃吗?”
阿为说“我吃过了”。
打包的蒸包上来,阿为站起身又要抱他,他看到她脸上凝成血块的血迹,抿了抿唇,任她抱在怀里。
他又一次进到她的羽绒服里面,闻到她身上一股很淡的水果味道,而他很久没有洗澡,身上酸臭,还有肉包子的油味,陈权木着一张脸,不太自然地动了动,阿为托着他屁股移了一下,把唇扫过他额头,问他“怎么了?”陈权没有说话。
他没有环她的脖子,靠着她的胸前,眼神往外看,默不作声。阿为没有继续问,自顾自在说话,她说,“怕你没吃饱又给你打包了两笼,嗯,先带你去医院看一下,然后我们再看以后住在哪里……”
陈权想,原来她那两笼包子是买给他的。她知道他病了,她想带他去医院。
陈权又想,她说她要和他住在一起。他转过脸看她。
阿为明明注视前方,却像看到了他的目光一样,把下巴下移,贴到他的额头,“嗯?”
她见他没有讲话,继续自言自语:“你睡一会儿吧,很快就到了。嗯,还要给你买衣服,啊,这样一想确实要找个工作了……”
陈权抿着嘴唇。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了,一个一个在脑袋里滚过,他把衣服捏得快破了,渐渐松开手。
他一句也没有问。
所以阿为又说,说他回学校上学,说他留了一级关系不大,说她学费要在哪里赚,还说他们可以住在学校旁边。
陈权把头贴在阿为胸前,慢慢垂下眼睛。
他大概是真的病了,从来没有这么虚弱的一刻,可以安心地躺下。陈权听到她说——
“陈权,我们回家。”
是真的吗?她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陈权想。
睫毛轻颤,他一点一点地,闭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