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星出和也跟在中原中也身后走出店门。他四下望了一圈,意外发现这人刚才那句你们走散了竟然似乎还真不是瞎扯的。

他的视野里确实没有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的身影。沿着这条街，目力所及之处，从南望到北，这二位一点踪迹也没有。

行吧,如中原中也所说,他们走散了。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又或者是单纯的就是这两个人在外面等他的时候又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总之,两个生理年龄二十往上,心理年龄直接打了三折的人要想到处跑，还真没人能猜到他们去哪儿。

中原中也显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略带不爽的啧了一声，按了按帽子,问：不相信我？

没有。星出和也摇头，顿了顿,我只是对他们还抱有一丝幻想。不过现在我发现,果然中也才是最可靠的啊。他说最后那半句话的时候,刻意弯了弯眼睛，软下语气，呈现出自然而然的赞美与喜欢。

中原中也意料之中地红了脸。他生硬地别开视线,转过身去，兀自向前。

星出和也挑眉,瞬间放松了不少。他笑着追上前方的青年，还在人耳边念念叨叨：中也真的超棒的,既可靠又可爱。我们中也这么优秀，一定很招人喜欢吧？中也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呢,有没有喜欢的人？啊，说起来，我是不是该问,中也有没有过恋爱的感觉？毕竟这么可爱的中也，总给人一种毫无恋爱经验的感觉呢

刻着中华街三个字的匾额接近又远离，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原中也蓦地停下脚步。星出和也一路上光顾着夸他，顺着惯性往前迈了一步，猝不及防和人撞在一起。中原中也似乎也没料到他会停不下来，毫无防备地被他一撞，身体前倾。

星出和也瞬间没了声。他扶了一把身前的青年，然后立刻后退一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别开脸，沉默几秒后才说：不好意思中也太可爱了，我光顾着夸你了。

中原中也转身瞪他，他心里一慌，再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老婆婆的声音，这声音幽幽地说：孩子，你踩到我的孩子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星出和也立马在心里卧槽了一声。

这话听起来实在太可怕。他脚下传来的触感明明再正常不过，分明就是普普通通的地面，哪里可能踩到什么东西，更何况是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颤悠悠的声音，配上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顿时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猛地把迈出去的脚缩回来，扶住中原中也的肩，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他是不怕鬼神的，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今发生的这一幕实在是令人心里有些不适。

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婆，瘦瘦小小，坐在小马扎上，穿着连帽斗篷，帽子投下来的阴影遮住大半张脸，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这人苍白干裂的嘴唇。

这人脚边铺着一块黑布，四四方方，干干净净，大小和平时铺在门口的那种地毯差不多。

算命的？打算坑钱？

他扬起单侧眉毛，松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刚刚踩过的地方。那里果然空空如也，要说真有什么，也就是这老婆婆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了。

把影子当孩子。行吧，是这类人可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好意思，您看，您要我怎么赔偿？

老人慢悠悠地抬起头，一双浑浊的黑眸转向他。她盯着星出和也看了几秒，又慢悠悠地低下头去，右手放在地上，恰巧压在她影子的脚踝附近。干枯的手指在地面上来回摸了摸，像是真的在抚摸着什么，半晌后，她缓缓开口，仍旧是沙哑的老年音：他不怪你。他说你们有缘，要给你一个忠告。

星出和也一愣。这是骗钱还得拐个弯？

老婆婆咳嗽了两声，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说：有因必有果。谨言慎行。

星出和也：谢谢。那您需要我帮您做什么吗？出于关心这类非典型诈骗犯的心理，他问出了后半句话。

结果这老婆婆低着头，盯着自己脚边，却是不再说话了。星出和也等了片刻，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下他就真的很茫然了。这婆婆图什么呢？难不成，就真是因为她影子看自己顺眼？

可以走了吗？中原中也突然出声。

哦，好。星出和也回过神，看向中原中也，问，我们怎么过去？

中原中也朝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星出和也顺着望过去，一辆赤红色机车停在墙角，又炫又帅，格外夺目。机车大概是对所有男人都有纯天然的吸引力。星出和也看过去的时候，眼睛立刻亮了一下，嘴里刚刚关了没两分钟的闸又一次开启，溢美之词泄洪一样涌出。

中原中也红着耳尖推了他一把，催他赶紧走。

骑机车的感觉是非常爽的。风在耳边呼啸，道路两旁的景色迅速后退，诸多色彩在余光之中模糊。星出和也环住身前男人的腰，愉悦地眯起眼。

这种刺激感，真的只要体验一次就会彻底爱上。

他收紧身前青年的腰，逆着风喊：中也，你好棒啊声音隔着风和头盔传递到青年耳中，中原中也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胳膊。

真好啊。星出和也想。他将来也要买一辆超帅的机车，也要像现在这样载着某一个人在路上飞驰。

就带峰哥好了。

从青森到鹿儿岛，从北到南，两个人，一辆机车，穿越大半个日本。

途径仙台，给五条悟买他最爱吃的喜久福当伴手礼；路过横滨，带峰哥来见他的这些朋友；再到富士山，让那一抹明亮的雪色成为两个人共同的珍贵回忆；再往南，京都、大阪、福冈、长崎

就当是，他和峰哥面基之后的蜜月之旅好了。

耳边风声渐消，机车停了下来。星出和也收回一路向南飘散的思绪，乖巧地下车，把头盔递给中原中也。

港口mafia所拥有的这五座大楼高耸得压人，再一次看到它们笔直地矗立在自己面前，星出和也还是难免感到不适，甚至还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走了。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带着他往里走。

一路上遇见的人都毕恭毕敬地向中原中也问好，他低着头跟在中原中也身后，时不时偷瞄两眼迎面走过来的人，偶尔还能见到那么一两个眼熟的。一两年前跟他共事的那一批人里，倒也真的有几个在他离开的这一年前迅速得到提拔的。

他敛起眼帘，回避对面投过来的带着毫不避讳的探究抑或是讥讽的目光。

讥讽？

星出和也勾了勾唇角，懒得回给这人一个眼神。

在港口mafia这种环境下，踩着敌人甚至是同伴的尸体，站在这样的位置，很值得骄傲吗？还不如给某位老师做学生来的带劲。

男人和他擦肩而过，血腥味似乎已经揉进了他的骨髓。星出和也皱了皱鼻子，轻轻向旁边侧身，避开这人刻意撞过来的肩。

不好意思，他撩起眼皮扫了这人一眼，谨记老师要用敬语的教诲，您的味道，实在令在下感到不适。

男人当即停下脚步，转身瞪着他。他张开嘴，正欲发作，走在前面的中原中也突然停下脚步，问：干什么？

这男人瞬间慌了神，支支吾吾地应了声什么，快步走开。

星出和也轻轻喟叹一声，正准备再夸一夸中原中也。结果身前这人直接开口，把他的夸赞堵在喉中：到了。

他敲了两下门，带着星出和也推门而入。

星出和也打量一眼屋内，沉默了一下。他一直以为中原中也会带自己到首领办公室，甚至是其他什么幽暗闭塞仿佛审讯室的小屋，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比起办公室，这个地方显然更适合用观景台来称呼。

巨大的落地窗横跨整个房间，干净到近乎透明的玻璃外，横滨几乎尽收眼底。站在窗前的男人穿着黑色风衣，颈间搭着一条红围巾。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欣赏着这座城市的喧闹与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