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清洗,开火。
柏舟的厨艺很不错,但也不是天生就好的,是大学毕业那年,她和桑泱一起搬进这栋房子后,渐渐地学会的。
有三年没有碰过厨具,柏舟一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得心应手起来。
天气转凉了,柏舟喜欢热热的食物。
她做了鸡汁泡饭,又配了两碟酱菜,端出来时,桑泱已经洗漱好了,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还不满一岁的豌豆在她边上,抬起两只前爪,搭在沙发边缘,兴奋地吐着舌头,要桑泱摸它。
听到响声,豌豆和桑泱同时看过来,豌豆看了一眼,就不理她了,继续仰着它的狗脑袋往桑泱怀里钻,虽然和柏舟相处的时间更多,但豌豆一向都更喜欢桑泱多一点。
桑泱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朵上,另一只手则无声地指了指卧室,示意她去洗漱。
柏舟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进卧室的时候,她听到桑泱对着电话说:那你专心开车吧。
是在和谁打电话?柏舟一边走一边回忆。
走进浴室,她才想起来,应该是许颂意。
买这栋房子花了很多钱,还向桑泱的父母借了一些,所以虽然她们有两个人,家里却只有一台车。
平时一般是桑泱在开的,毕竟柏舟不太出门。
但这段时间,柏舟忙着准备自己的第一次个人画展,每天都在外边东奔西跑的,桑泱就把车留给了她,自己乘公交车或是搭同事的车去医院。
而今天她搭的是许颂意的顺风车。
她临时请了假,得和人家说一声,路过这边的时候,不用停车了。
柏舟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她第一次个人画展开幕的日子。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
她从小就想当画家,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第一次个人画展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曾经为这场画展紧张焦虑得寝食难安。
而现在,如果不是回忆桑泱会和谁打电话顺带想起来,她大概根本记不起画展的事。
柏舟怔了一下,却只是意外,而没有别的感受,毕竟最重要的是桑泱,别的事都可以放一放。
她记得画展上人很多,还有许多来捧场的同行,她那天忙得几乎没有片刻清闲,身边一直围着人。如果今天也按照原来的轨迹去画展,她肯定会顾不上桑泱。
柏舟去卧室拿了自己的手机,给画展策划人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不过去了。
策划人大惊失色:这可不行,我们宣传里的重要一项就是你会亲自到场,许多参观者都是你的忠实粉丝,正是冲着能见到你本人来的,你不来,那不就是虚假广告了吗?
柏舟垂下眼眸,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镇定地说:我们有应急方案,你就照方案做吧。
策划人头都大了,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柏老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奇怪?柏舟怔了一下。
策划人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的语气,还有说的话,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啊,要是平时即便不来,你多半会客客气气地说,应该还会道歉吧。而不是现在这样,完全是决策通知的口吻。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离开幕还有几个小时,我可以帮忙一起解决,你不来真的不行。
柏舟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说了一句:我确定不来。就挂了电话。
没把策划人那句奇怪放在心上,本来就没有人能一成不变,三年后的她和三年前的不一样,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柏舟刷牙洗脸,出去时,桑泱正坐在餐桌前等她,豌豆趴在餐桌底下,尾巴悠闲地一晃一晃,显得时光格外幽静。
柏舟不由自主地有了笑意,桑泱看到她,眼睛里也漫上柔和的光。
她们一起吃早饭。
鸡汁泡饭冒着热气,得吹一吹才能入口,吞进胃里,暖意便从胃蔓延开来,整个人都格外熨帖。
柏舟像是很久没有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还有几分狼吞虎咽的架势。
慢点,别着急。桑泱在边上说道。
柏舟咽下一口,才乖乖地说:好。
速度是慢下来了,可她急切的样子,还是像饿坏了似的。
桑泱没办法,起身去拿了个空碗,盛出一碗来散散热气,等柏舟手里那碗空了,就可以接着吃这碗。
不过虽然柏舟很怀念鸡汁泡饭的味道,但胃容量并没有凭空变大,手里那碗空了时,就已经饱了。
等她放下勺子,桑泱才站起身,一边收拾,一边说:你先去换衣服,我来洗碗,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画展开幕式在十点,时间还很充裕。
我们不去画展。柏舟平静道。
桑泱露出意外的神色,收拾碗筷的动作停了下来,有几分错愕地看向柏舟,重复她的话:不去画展?
嗯。柏舟点点头,我已经和策划人说过了,那边会安排得很好的。
她眼中有些忐忑,她可以随意地应付策划人,但要对桑泱说谎,她总有几分紧张。
桑泱放下碗筷,抽了张擦了擦被碗口沾湿的手指,坐到柏舟身边:怎么了?你准备了这么久,不是一直都很期待吗?怎么突然就说不去了。
柏舟刚刚就找过理由的,可是现在说出来却一点也不流利:我怕我表现不好,我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画展上肯定都是陌生人,不如就不去了。
她说完,就悄悄看了眼桑泱,想知道她有没有相信。
发生了什么事?桑泱的声音就在耳边,柏舟看到她微微皱着眉。
她没有相信。柏舟心一紧,随即又松懈下来。
当然不信啊,连只合作了一段时间,见过几次面的策划人都能看出她的反常,桑泱怎么会听不出她声音里的心虚。
柏舟莫名地感到一阵酸楚,她不想说谎了,可她也说不了实话,于是只好半真半假地恳求:我不想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那个噩梦真的很可怕,你今天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让我一直能看到你。
这个要求提得太荒唐,明明是职业生涯里里程碑式的大事,她说不去就不去了,理由居然只是一个梦。
桑泱的神色很凝重,过了会儿,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猜测,几分轻柔:梦是关于我的,对吗?
第7章
她知道了!
柏舟大惊,脊背上仿佛猫炸毛一般,炸起了一身汗毛,她惊恐地看着桑泱。
房间里蓦地一静,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阵令人不安的窒息。
直到过了几秒。
柏舟因惊恐而停止转动的大脑才像生了锈一般迟缓地动了一下,她醒过神来。
她用那个噩梦来指代那三年,但桑泱不知道,她不知道她所说的噩梦是真实发生过的,桑泱口中的梦就只是梦。
柏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是关于你的,所以我今天不去了好不好?
她的一系列反应都落在了桑泱的眼中。
桑泱微微地低头,垂下了眼帘,柏舟看不到她的神色,有些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