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苏子吓得泪水涟涟,他极力克制住,接着说,而后在瓮城中,你身中剧毒,还救我两次
说到身中剧毒的时候,一直在旁袖手旁观的幼清小小地咦了一声。
白苏子假装没听到:我会些江湖医术,有招摇撞骗的玩意儿,也有真能保命的技俩,就想着,能不能助你医了伤,说不定能赏我几贯钱、兴许还能收我为医官
常歌上下扫视了他几眼,见他全身如筛糠、音色也颤抖无比,估计是真怕,这才松开他:若是如此,你现在便可走了。此毒,无解。
说完常歌收了匕首,转身朝内室走去,白苏子生怕他彻底拒绝,朝着他背影高声道:此毒是无解,虽无法治本,但毒发时遍体霜寒、昏昏沉沉,可以银针之术压制,暂时治标!至少,至少可保持神智清明。
常歌停住脚步。
他尚未回头,只平静问:说来听听。
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五脏化五气,生喜怒悲忧惧;心生血,脉为血府,血气乃人之神,不可不谨养[2]
常歌性急,听着原理就开始头疼,即刻不耐烦道:开天辟地之流略过,说重点。
白苏子定了定神,尽量精简地同他说明经脉血气、四时阴阳、天人合一的道理,故而常人需顺应天时调理血气。
他未提及冰魂蛊毒之名,只说自己曾听闻江湖上曾有剧毒,能使全身血气离居,寒气逆流、经脉大乱,轻则善怒恶寒,重则昏迷不清,便猜想将军是否身中此毒。
常歌未给予明确答复。
白苏子接着道:此毒若要治本,需经年累月悉心调养,但若只是一时治标,按灵枢之法调顺血气即可,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完,常歌尚未发言,幼清倒是警告道:休要巧舌如簧,迷惑将军。
白苏子当即反驳:我年纪尚小,医学尚浅不假,但调顺血气并非什么难事,江湖之上习武之人大多明白一二,将军不信,容我诊后一试便知。
说完,他从袖中抽出悬诊丝线。
这小鬼一路上鬼鬼祟祟,诡辩多端,常歌从来没信过他。只是看他年纪小,不愿过多计较。
待他提及瓮城重伤之事,常歌心中不禁起疑他自以为此次毒发万般克制,连幼清都未曾察觉,这小鬼竟能觉察其中端倪。
之后,白苏子又一通经脉血气理论,粗听倒也不无道理,而说到江湖剧毒之时,常歌已有六七分确信了。
他身上的的确不是重伤,而是一种叫做冰魂蛊毒的剧毒之物。
祝政出使滇南时,为滇颖王庄盈所囚,正是他千里驰骋至滇南,解救祝政。
滇颖王庄盈强留祝政不成,对二人情谊更是又妒又恨,一时气急,在常歌所饮酒水中,下了冰魂蛊毒。
此后,他与滇颖王确认过多次,祝政更是夙夜未眠、遍查群书,得知此毒确实无解。
既然本就无解,那么找人把个脉、尝试一番,死马当作活马医,倒也未尝不可。
见常歌松动,白苏子急忙搬来凳子让他坐下。而常歌大方拉起左腕衣袖,由他悬上诊丝。
幼清警惕盯着白苏子,生怕他又耍什么花招。
刚一悬上,白苏子立即咦了一声,幼清百般垂询他就是不答,皱眉悬诊半天,忽然撤了诊丝,大退一步,面色凝重。
常歌挑眉:怎么?不敢医了?
白苏子半晌没说话。
幼清怒道:不医你就赶紧出去!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将军此前,寒气逆流之时,是不是曾服用过内热药物?
常歌垂眸,思虑片刻,方才点头肯定。
冰魂蛊毒无解,动辄恶寒昏迷,滇颖王庄盈给了燧焰蛊毒,服用后通体发热,虽有凿骨穿心之痛,但能一时制住冰寒,至少能保持神智清明,不至于浑浑噩噩、任人摆布。
唉,大谬,大谬矣!
常歌忽然神色紧张:燧焰蛊毒,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将军此前本就血气离居,逆行不止,现下强行服用内热之物,血与阳邪之气相混,逆行离居之态更甚,无异于饮鸩止渴!我查脉象,将军恐已多次毒发、多次服用,如此一来,将军已邪入骨髓时日无多矣。
胡说八道!幼清呵斥道。
他转向常歌:此等江湖游医,平日里招摇撞骗,上来便是印堂发黑、病入膏肓等危言耸听之辞,好哄得他人听他胡言,将军切莫信他!
我自有分寸。常歌抬手制止幼清。
他沉默片刻,转而问白苏子:你方才说,毒发之时,治标抑制之法,是为何法?
白苏子自袖中抽出一软囊,轻巧展开,里面居然是长长短短一整套银针。
他朝常歌颔首:将军可想一试?
*
官署西厢房。
滴漏声声,暖雾袅袅。
劳顿了一整天,祝政入了热浴,正拿着本《滇南蛊毒》仔细翻看。
今日东厢大门豁然洞开,常歌举剑刺来,面色苍白,唇红如血。
月色寒霜之下,他虽美得极致动人,但祝政亦胆颤心惊,怕是寒毒即将发作之兆。
临出门时,他想过是否要独处片刻,又思虑到襄阳城破一事疑点重重,官署内还有内奸叛徒。
常歌性子单纯,对谋略相争之事向来懒得细想,查清楚之前,还当尽量克制,以免常歌因他受到暗害。
室外传来一阵骚动,祝政轻微侧头:何人喧闹。
先生,是我,是我!幼清在院外大喊。
前几日常歌至襄阳探查,当时正值荆州改称楚国、先楚王葬礼、新王登基,三件大事缠得他实在是分身乏术,又惟恐常歌此行横生意外,特意要幼清寸步不离,好生照顾。
此时幼清深夜单独前来,行事又如此急切,难道是常歌出了什么意外?
祝政神色一动,手中松懈,竹简瞬间摔向地面:让他进来回话。
他急忙自热浴中起身,温热的水顺着发丝流淌至冷白的背上,大多都柔滑地淌了,只剩下些许水珠凝在背上,热雾之中,有如玉珠凝脂。
祝政顾不上擦干发丝,随意披了几件外衣,凝露般的水珠子便透过衣衫,一层层洇开。
鸦色长发过了水,如墨般倾泻在身后。
他慌忙披了外衣,无暇顾及容止礼节,快步走了出去。
一阵热雾夹香风而来,幼清立即低了头,慌张回道:先生,您快去看看罢,那江湖游医,拿了好多针,把将军扎得鲜血直流,我恐他心怀不轨,要刺死常将军!
*
作者有话要说:
[1]确有其药材,确有毒,药性有改动
[2]出自《黄帝内经》,有改动
说到竹简、纸张和绢帛,时代设定是都有,但纸张绢帛过于昂贵一般人用不起,最贵的是第八章中提到的松花笺,松花制成、有暗香。
此时纸张竹简绢帛并行,大多书籍、公文仍用竹简,王诏、钧旨等用绢帛。
感谢W.Y.的大批营养军粮~~
第12章暗道好俊的身手,好狠的心。
幼清慌慌张张来通报,话也说的颠三倒四,祝政耐着心思听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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