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前特意交待过幼清,无论发生何事,切忌贸然出现,打乱他的计划。
你留我活着何用!司徒玟眼中布满血丝,朝他吼道,天命辜我!输给你,不如让我血溅沙场!
大雨之中,常歌眸光愈发灼亮,他冷笑一声:天命?
常歌扬起沉沙戟,滂沱大雨之中,襄阳城西门只剩下半座残垣:司徒玟,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魏军,围困襄阳四十多日,将它逼成人间炼狱!你纵容军士围攻百姓,战场拉扯至城外七八里!还有那瞭望楼一串串的人头幡,如此残暴,居然枉称天命!
天雷轰一声炸响。
究竟是谁逆了天命,而这天命,将归于谁!
冷彻的点光瞬间照亮常歌,他美得凌厉,更惊心动魄。
司徒玟怔然片刻,紧接着,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大嚎一声:来人!快来人!给我围攻!把常歌,把他给我剁成肉酱!
最后几队精兵是主将贴身精锐骑。他们原本一直护着司徒玟将辇,听令后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忠于军令,离了主将,举刀挥向常歌。
主将身边跟着的向来是最训练有素、也最为狠辣的兵士,眨眼间,那队精兵配合默契,已呈一包围圈,将孤身一人的常歌团团围住。
常歌腕上红绫飞扬,他看起来像是毫无触动,其实脊背早已汗湿。
实际上,常歌出征之时业已毒发,原本白苏子以银针调理气逆,这才没在破阵之时表现出来。拜别李守义后,他已是强撑,否则,按他以往的性子,早已提戟直飞将辇,擒下司徒玟。
眼下不说脱身,他连策马回身都难,只得强硬撑着。
那圈兵士猛地扑来!
忽然,像有不知名的刀剑扫了一圈,那圈兵士一半的人头居然腾空飞起,断面整齐,甚至不留一滴血痕。
断情丝!
常歌一眼认了出来,祝政果然在此。
然而此时还剩下的魏军都是死士级别,此等断头骇人场面哪里吓得住他们,剩余人提刀,准备再次冲刺,常歌捏紧沉沙戟,打算强撑应战。
只听嗖嗖数声,这群魏军兵士维持着举刀砍下的姿势,竟像被钉在空中,一动也不动,顷刻之后陡然如同山崩,尽数倒地。
司徒玟身边留守的最后十几人,见状也扑了上来,接着同样被钉住,轰然倒地。
一定有人在暗中助他!
可出手助他之人动作太快,连常歌都没看清这些倒地之人究竟是为何身亡的,他刚打算仔细查看,听得一声受死!司徒玟不知何时已驭马上前,手中握着把断箭,恶狠狠正要往他左心扎去。
恨意在司徒玟的眼中灼烧,忽然间,他瞳孔一缩,转为了极致的恐惧。
*
作者有话要说:
[1]心宿二,天蝎座星;荧惑星,火星。火星轨迹难测,与之相关的占星辞都是大凶,比如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
荧惑守心,历史上典故很多,在此不一一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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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打赢了,阔以谈恋爱了(bushi
第27章倒刺先生莫怕。
月夜当空,居然飞起一只手臂!
那是司徒玟的手臂,断臂割开的断面整齐,连一滴多余的血都没有。
司徒玟完全没看到究竟是什么利器割开了他的臂膀,甚至连痛觉都迟了片刻,才猛然反应过来,猛地大叫起来。
很快他只觉得,极端的痛也没有什么,尤其是看到经年仇恨之人,被他深深重伤,如潮的喜悦甚至压灭了他断臂的痛楚。
刚才,就在司徒玟被锐利之物割断手臂的一刹那,他凭着惯性,硬是将手中断箭狠狠插进了常歌后心。
常歌本就毒发已深,能支撑至此已是奇迹,更万万没想到他会行偷袭这种不齿之事,一时躲闪不及,锐镞深深刺入了他削薄的脊背,他骑着的黑马惊蹄,猛地一通狂奔,四周兵士被撞得东倒西歪,竟没一个人能阻了这匹黑马。
常歌被马颠簸得吃力,又因背后中箭,驭马动作都迟了不少,完全凭着韧劲和黑马对抗。
司徒玟心中狂喜,他竟能亲眼见着常歌坠马!
忽然,他猛地一怔,接着开始细微地哆嗦起来,司徒玟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活像撞了鬼。
对他来说,也的确是撞鬼。
祝政,本该在三年前死在大周宫变那日的祝政,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冷白衣袂闪过,祝政策马而来,竭力追上了四处横冲的烈马,迅速调着角度,和黑马保持平齐,此时常歌已无力管束那匹烈马,几乎要被摇坠下来,四周兵士急切退开,生怕被没长眼的马蹄子送得归了西。
在二马并驱的瞬间,祝政倾身一带,将常歌顺当拥进了怀中。
常歌刚被祝政救下,那匹黑马撒开四蹄,猛地朝北面山上跑去。
祝政则护着常歌,月下勒马回身,惊起密林中一片暗鸦。
他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司徒玟。
司徒玟本想出声,却有如被冰凉铁钳扼住喉咙,竟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看到祝政那张脸,大周天子经年累积的威赫,瞬间复苏。
祝政从不疾言厉色,但他心思情绪过于难测,只是脸一沉,文武百官便深知不妙、噤若寒蝉。
正如此刻,祝政一语未发,司徒玟已给吓得说不出话。祝政广袖翩然,银色冷光一闪,他的广袖却被人抬手按住了。
常歌竭力抓着他的袖,他背部的伤口太深,猛然大量失血更是让他失去了力气,即便如此,他还是遏着喘息,勉强道:留他一命!还还有话要问。
别说话。
祝政急忙将他圈紧了些,他单手驭马,寒寒望了司徒玟一眼:幼清!
幼清早已抽出掣电鞭,将司徒玟来了个五花大绑。
几乎同时,司徒玟胸口猛地传来三下刺痛,痛感非常细微,有如被蜜蜂蛰了一般。他低头一看,不知何处飞出三枚银针,早已扎进了他的心口,鲜血刚润红银针,针尖便立即变黑,这显然是喂了毒!
司徒玟喉中古怪大叫起来,银针太细,幼清全然没察觉,还以为他被擒了心里愤懑,只喊着安静点!一个手刀将他击昏了过去。
而此时,祝政早已策马,带着常歌回到襄阳城中。
经过了一整天的战火,城里格外萧瑟,刚刚下过场雨,更让空气湿润寒凉。
马背颠簸,常歌半伏半靠在祝政胸口,他身量本就瘦削,只盈盈一搂。他后背血流不止,把祝政半片广袖染得通红,不仅如此,常歌的身体发起高热,冰魂蛊毒也随之兴风作浪,他身子忽而滚烫忽而冷寒,全身更是绵软无力得可怕。
祝政见此,不敢多想常歌的伤势,只恨不得一步行至官署,着人医治常歌;又悔恨自己恪守常歌的交待,一切以军机、以谋划布局为重,没能早些站出来。
常歌呼吸中已开始出现腔音,背部也跟着急促的呼吸阖动,眼睫更是颤抖不停,更不知现在他还有没有清明意识。
再撑一会。祝政腾手搂紧他,却又不敢真的下死力气,生怕加重他的伤势,只能僵在一个半揽住他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