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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万里定山河——蕉下醉梦(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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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都不熟悉药材,祝政带了些装在身上,打算带去给白苏子看看。

祝政接着道:药庐周围有八个耳室,恰合八卦方位。每个耳室都有人。

有人?常歌险些要摘了眼罩,他的手当下被捉住,祝政的手冰凉,连手心都布满细密的汗,常歌记忆里,甚少见到祝政如此紧绷。

不是活人。已死去许久,此处风大,如此潮湿竟未腐烂,而是成了干尸。这些人大的不过十几岁身形,小的仅有几岁,当是男女都有,都被铁链楔住肩骨锁在墙壁之上,有些竭力想挣脱开,肩骨碎裂却没逃出几步,匍匐在地上,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常歌的手瞬间松了劲,难怪先生不让他看。单是听他转述,常歌心中已无比难受。攥着他的手忽然脱开了,接着他肩上一温,祝政转而环着他的肩膀,安抚般抚了抚他的头:别去想,别把自己的感受浸润进去,这些既已发生,别再用它来折磨自己。

常歌幼时便是如此,路上见着只兔子尸体都能难受一阵子,鹰奴的前爪指甲翻了,像是比鹰奴还疼,狼胥营里伤病不断,他单是看着伤员都能无比揪心。但这种事情轮到他自己头上,巨箭穿肩也好、箭镞裂心也好,他反倒像没事人一样。

祝政让他靠在自己颈窝上,陪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略微安抚过来。

见他缓和,祝政复而牵起他的手,将他朝外带:出去吧,这里确实没什么东西。

听得湖水声渐近时,祝政牵着他的手骤然一紧,常歌忙问:怎么了?

入口处还有一尸体,其状惨不忍睹,他们进来时,恰巧背对着它故而没看到,祝政漠然扫了一眼,吹了火折子,淡声道:无事。

蒙着常歌眼睛的布料刚一解下,常歌便回头,想看上一眼,黝黑的洞穴只在他眼前出现片刻,视野便被温热的手掌遮住了,祝政就势带着他朝前走,示意他离开这里。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深潭,常歌钻出水面,太阳已近落山,没了日光,湖水的镜面感被削弱不少。他朝岸边瞟了一眼,白苏子正呆愣愣站在湖边。

小白!常歌同他招手,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白苏子双目死死锁着湖面,脸色更是煞白,常歌踩着水走至湖边,扑腾得水花四溅,他都浑然无觉。

常歌提着下摆,双手拧着衣摆上的水,笑他道:中了哪里的邪?

白苏子这邪直到晚上都没好。

常歌他们从湖里出来不多久,天便黑沉了,三人只得暂时在草庐落脚。

大山里凉气重,常歌又下过水,不多时便冻得有些发哆嗦。这段日子白苏子虽然以银针遏住寒毒发作,但寒毒未解,祝政仍担忧他的身体,四处搜罗着枯枝生了堆小火。

篝火一燃,顿觉周身暖和不少,祝政又摸出些甜口宫饼,常歌本就又冷又累,心情更是疲乏,见着甜饼当即眼睛一亮,只觉这一日的劳顿都被甜饼慰劳下去。

他用了些饼,想起祝政还没吃,唤了几声见没人应,回头才发现,他靠在侧塌扶手上,轻轻阖着眼睛睡着了。

祝政这段日子着实太过劳顿,这地方虽条件差上许多,但好在能暂时逃开江陵城的琐碎事宜。常歌没打算唤他醒来。

常歌下水前脱了外衣,算是眼下唯一一件干衣,他自一旁取出这件干衣,轻手轻脚帮他盖上。火光在祝政脸上跳动,染得眉睫暖融融的,常歌只觉得这火恼人,生怕它将先生扰醒。

他刚坐回去,便对上了白苏子的目光,常歌笑道:看什么呢,今日一直呆愣愣的,幼清要见了,定要抓住机会好好欺负你。

白苏子抱着膝弯坐着,有一瞬间只显得又小又瘦弱。他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人惦记着,真好。

我也惦记你们啊。常歌朝他那侧挪了挪,又分了个宫饼递给白苏子,喏,多吃点,你还在长个子吧。

白苏子接过宫饼,极古怪地卷了卷唇边,看着像是想笑一笑,只是这笑太过于惨淡。

怎么?常歌悄声道,之前在药王谷帮工,过得不好啊?

白苏子摇头:也不是。

早知道我便不叫你来了。常歌随手捞了个枯枝戳着篝火玩,今日我们下那深潭里去,发现了不少唔,我还是不说给你听了,你还太小,听着怕。总之这地方也是有点邪门的,明日若还无收获,我们就早些回去,江陵城那边,再寻寻别的法子吧。

白苏子像在跑神,又像在认真听。

对了。常歌忽然一顿,悄悄从祝政袖中摸了些东西,复而返回白苏子身旁,将掌心摊开,你帮我们看看这是什么药材?这是先生在湖底药庐的书案上捡的,还沾了不少血。我见着像西域的一种果子,白壳的,不知你吃过那果子没有。

白苏子原本哭丧着脸,听他又拐到吃上去,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轻瞟一眼,眼神一沉:这是白苏子。

常歌先是一顿,而后居然略感新奇,他将掌心的药材拖至眼前:这就是白苏子啊,又小又硬,还真挺像你。他将这几颗沾了血的白苏子攥紧手心,你爹娘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

白苏子低头:我没有爹娘。

常歌一愣,慌忙道歉,而后他声音一沉:也是我该想到的,你那么小便走南闯北,四处历练。

白苏子不语。

你比我那时候强,我十四五岁的时候,还在宫城太学里日日闯祸,远不及你坚强。常歌难得有机会同他促膝长谈,转而道,你没父母,我和先生虽称不上什么楷模,但好歹也比你大上些许,若不嫌弃,大可将我和先生当做你的半个长辈,这段日子棋文也在嚷嚷着要自己出去历练,你若是有什么烦忧之事,抑或是之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不必一个人担着,可以多同我们谈一谈。

白苏子眼神晃了一下:之后我可能,之后还是走走江湖,行行医吧。

撒谎。

常歌点点他的鼻子,笑得眼弯,篝火都被收在他眼瞳里,我知道,你一点都不喜欢行医。

白苏子本低头抱着膝盖坐着,闻至此,缓缓抬头望了常歌一眼。

我还是见过几个医痴的,言谈三句,定不离医道,不是你这种。军营里的军医也见得多,有潜心钻研的,也有只当个职守的,总之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行针摸脉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若是不爱行医,便不行了吧,你年纪这么小,如果还想留在旧居便留着,无非是多双碗筷的事情。

白苏子将大半脸都埋入膝中,拼命摇头。

我之前也做的不大对。常歌戳着火,只觉得你来路不明,说话又虚虚实实的,总是提防着你,平日也过问的少些。想来你应是在江湖上历练的早,做事防三分,这倒没什么不妥。前几日听颖王说我才知道,你身上有十数种剧毒,是么?

常歌望他:你平素可难受?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白苏子的声音哽得古怪:不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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