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常歌。
常歌放松坐着,手肘随意支在立起的膝上,夜风吹起他的衣袖,翩然如流云一般。
司徒玄站在檐下,静静端详于他,只觉恍如隔世。
常歌开口笑道:什么公文密令,我看倒不必发出去了。
司徒玄细细端详他一眼,面色一凝,三枚寒刃嗖嗖飞出,掠起一阵惊风。
那风触及常歌的面容便止了,常歌的右手定在脸侧,指间夹着三枚追着红缨的短刀。他笑道:我打小就在各类暗器里摸爬大的,这种水平,还不够塞牙缝的。
他将手一扬,那些刀叮铃哐啷砸在屋檐上。
司徒玄的面色阴沉地可怕,他一抬手,除了搬运三位王侯的兵士之外,其余人一涌而出,迅捷跳上房檐,朝常歌靠近。
常歌笑了笑:太子,舍得伤我?他支起自己的下颌,尾音懒倦地厉害:你们这帮臭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司徒玄看得震怒:将他的脸皮给我撕下来!
房檐瓦砾被踩得嘎啦作响,魏国士兵已经由房檐迅速迫近常歌,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极其有素,距常歌仅有三步之遥时,为首的士兵忽然顿住,跟在其后的人一个传一个,接连乱作一团,末尾的更是躲闪不及,险些滑下屋檐去。
司徒玄轻缓捏了捏右侧袖袍,其中装着一举制敌的软筋散。
常歌将这个细微的动作收入眼中,他轻笑一声:太子无需白费气力,你那劳什子,对人的确百试百灵。可对有些东西,却是白费力气。
屋檐上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一位兵士在屋檐上横冲直撞,接连撞下去不少人,还留在房檐上的也并不好过,只惊叫着蛇,蛇!
刹那间,庭院内沙沙声大作,庭院四周的暗夜渐渐扩散,犹如潮水般渐渐淹没青石地面,定睛一看,原是无数游蛇。
司徒玄缓缓退了一步: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假扮常歌?
常歌忍俊不禁:你们派人日日上楚廷讨我,闹了半天,竟不识我是谁。
随着一阵骨骼裂响之声,常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身形,不消多时,自一英武挺拔的男子身材,缩至一娇小玲珑的女子。
他以长袖遮面,大红的袖子一挪开,霎时露出的竟然是颍川公主司徒彧的面庞。他忽然转了女声,甜笑道:玄哥哥,我可是你的楚王后啊。
司徒玄的拳已捏得死紧,无奈当前庭院已被无数黑蛇覆得满满当当,甚至还在朝前行进,楚王后莫桑玛卡分外悠闲,晃着脚坐在檐上,笑嘻嘻望着满庭之蛇。
他的笑忽然凝在面上。
有人落在他身后,几乎片刻之间,他的口鼻迅速被一雪白湿帕掩住,甜腻腻的香气充斥了整个鼻腔,莫桑玛卡甚至未多说出一句话,便双目一阖,昏死过去。
白苏子背着月亮,仔细将莫桑玛卡放倒在屋檐之上。
他将身一纵,轻飘飘落入蛇群之中,群蛇争恐避让,他落脚处,瞬间让出一片空地。
司徒玄温和一笑:白公子,心肠倒是软了许多。我还是头一回见,你手下竟能留活口。
白苏子缓缓前行,他途径之处,群蛇惊恐逃窜,让出一条道路。
距离司徒玄两步之遥时,他单膝跪下:拜见巨子。
第96章赑屃先生,哪里不高兴?[二更]
无正阁表面上由白兰二位公子掌事,实际上真正暗中操作的乃无正阁巨子。
中原各处无正阁的分支、间者、钱庄、茶楼、学堂,大大小小皆是无正阁巨子的爪牙,亦是大魏太子司徒玄的鹰犬。
司徒玄和蔼将他扶起:你我亲如兄弟,何须行此大礼。
属下得知情况有变,前来营救巨子。
司徒玄满意地笑着,反手握了白苏子的手,问道:常歌,可有擒来?
白苏子眼神轻闪:巨子安危要紧,我只是来营救巨子。
言下之意,巨子交待的擒来常歌之事,他根本未做。
白苏子忽然脚步不稳,足足退了三步方才停下,原是司徒玄猛地将他推了一把。
司徒玄迫近一步:白公子,白医仙你现在,究竟站在哪边?
白苏子恭谨合手:小白只是一介医官,无力参与争雄之事。他自袖中摸出一枚黑玉扳指,双手呈予司徒玄,此乃无正阁掌事戒指,此事过后,还请巨子收回权杖,还小白一身清净。
司徒玄的眼神在扳指上轻触片刻,复而换上一脸笑容:我不过说了你两句,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
他装作要去搀白苏子,谁知白苏子低头拱手,他竟搀扶不动。
二人僵持许久,白苏子依旧保持呈上黑玉扳指的姿势,纹丝不动。
司徒玄大觉索然无味:罢了罢了。你要交还便交还。我只提醒一点,当初如果不是我
白苏子抢先打断他:巨子交待之事,我自会完成,算是报答巨子救命之恩。他的手渐渐松弛,缓缓将黑玉扳指递予司徒玄手心,但此后,我与巨子便再无关联瓜葛。
他一松手,司徒玄也并未用力攥紧,黑玉扳指自司徒玄的掌心滑落,哐一声摔在地上,裂成了四瓣。
*
长安城外六十里处,秦岭山脉。
此处终年无人,树林之间生着几乎半人高的乱草,时近盛夏,草木茂盛、丛林阴翳,入夜后,整片树林宛如无尽迷城。
林中某处忽然惊抖,一人一溜小跑至树林某处,蹲伏在一巨石之前。巨石缝隙之中缓缓露出些许暖光,原来巨石之后,竟是一空腔!
这人在巨石上轻叩三声,石洞中传出一声许可,此人方才侧身进入。
石洞内陈设简陋,仅置着一木桌,一见便知是战时临时搭建。桌边站着两个人,一位是无正阁掌事公子泽兰,另一位则是魏国左将军刘复盛。
刘复盛自地图之上抬头:可有情况?
进山洞之人合手复命:已有小队楚国精兵自上庸入秦川,一路未走任何古道,皆翻山越岭,隐匿行军。
刘复盛轻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