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是因为死者谢渺已经背上了通敌的罪名,谢翰心也已停下丞相职务等待审讯,所以景逸府兵杀死谢渺之事自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来也是周不愚拿出了杀人府兵被人收买的证据,说是那府兵杀人是受他人教唆与王爷无关。证据是真是假不好说,反正大理寺是认了。
至此,王爷党和太皇太后党的位置来了一个颠倒。
景逸之前进入大理寺,许太皇太妃被太皇太后和暴君联手收拾了,眼看着嘉王马上就要倒台。谁知道景逸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不仅把自己给捞出来了,还把谢翰心打入了泥淖里,只怕难以爬出来。
谢翰心叛国通敌之事,人证有谢渺的那个间谍好友指认;物证是那间谍拿出的一封南渝给谢翰心的心,言辞之间似乎双方早有勾;除了人证物证,还有陈显安当年按压粮草延误军机导致我军惨败之事,也算在了谢翰心头上,说是得到敌国授意才故意延发粮草毕竟陈显安是太皇太后的人,自然也可以说是丞相的人。
此事若是解决不了,别说是谢翰心,太皇太后也别想安宁。
他们两人虽因为谢渺之死而离心,但利益牵扯了几十年,哪能说断干净就断干净。
太皇太后这时候心焦得不行,自己门下的外臣一批一批地秘密接见,看能不能寻出一个翻盘的机会。
景铄这个暴君按理说是太皇太后的傀儡,应该也跟着着急才对。不过事实上他这几日实在是悠闲得不像话,几乎整日都跟段云深这个妖妃待在一起。
之前段云深听了景铄的话,知道这暴君也有扔下江山的打算,所以这两天找小太监要了一份江山图,兴致勃勃地开始做旅游规划。他甚至还在开始筹划攒细软了,挑的都是又小又轻又值钱的。
景铄对他说的是,等到太皇太后过了寿诞便走,段云深算了一下日子,也要不了多久了。
景铄倒是没有他那么积极,只偶尔在旁边瞧上一眼那张地图已经被段云深标上了各种记号和注解。为了这些东西,段云深还让小苟子从藏书阁里面翻出来不少游记之类的书籍。
若是旁边没人,段云深就会拉着景铄对着地图指点江山,等出了宫要先去哪里再去哪里,哪里应该春天去,哪里应该秋天去,去了某个地方要看什么要吃什么,井井有条的。
景铄没见过现代人这么做旅游攻略的,忍不住道,这么多地方,要转到什么时候去?
段云深想了想道:少则五六年,多则数十年吧。
古代的地图有误差,路程具体有多少也说不准,而且车马快慢有异,自然算不出具体的时间。
不过段云深是个随遇而安的,这时候随口就道,咱们可以便走边看,若是中意哪出地方,咱们就可以在那里停下来,住一段时间。若是遇上顶顶喜欢的,住不腻,咱们就在那里一直待下去,过完后半辈子。
景铄听着段云深的话,忍不住嘴角弯起一抹笑痕,怎么听爱妃一说,像是一世转瞬即过的感觉。
好像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游玩,最后停在某个山水秀丽的地方变成了老爷爷和老爷爷。
段云深笑着道:一世本就是转瞬即过的,所以才要抛弃些东西,这样才能过得开心些。
就是不知道细软带多少才够。
段云深甚至一本正经地筹划将来出宫了,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学点手艺再出发。这样要是将来没钱了,可以就地摆摊,赚够了再接着走。
景铄看段云深快魔障了,这几日都在研究这个东西了,忍不住卷了他的地图,收了他的书,还早呢,爱妃何必急在一时。
段云深:?
景铄:可愿陪朕出去走走?
自家狐狸精要求陪玩儿段云深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把景铄手里的地图收了回来,连同还没看完的游记一起收拾好,全都跟宝贝一样,然后才推着景铄出门晒太阳。
此时已经是秋末冬初,天已经冷下来了,所以有太阳的日子总是格外暖和舒服一些。
段云深推着人带着两个小太监去御花园转了一圈,最后看着一处菊花开得好,干脆两人停在一处石桌旁边晒太阳。
这日子美好得不像话,相比起来太皇太后和谢翰心那边鸡飞狗跳的,这两人简直就闲散舒适得不像是和太皇太后们一波的。
只不过大概是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他们在此处遇见嘉王景逸了。
景逸从大理寺里已经放出来几日了,这还是他头一次进宫。
按理说许太皇太妃已经被料理了,他入宫也没什么缘由。只是恰好昨夜不知怎么的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还梦到了自己的母妃,醒来之后便想进宫看看自己小时候和母妃一起住过的地方。
谁知道还没走到自己母妃当年住的宫殿,就在御花园里看见了景铄和段云深。
景逸对段云深那张脸始终有几分放不下,段云深实在是生得和那个救过自己的那个少年太像了,几乎算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时候一眼看见,就有些移不开眼睛。
景铄自然也第一时间瞧见了她。
段云深发现的略晚一些,而且看到景逸还不自觉顿了一下。他之前两次见这嘉王都是打扮作小太监的模样的,这时候作为云妃和人相逢,突然油然而生了一种自己被扒马甲的感觉。
景铄神色倒是没怎么变,只淡然看着景逸纵使景逸打量段云深的神情让他不太舒服,脸上表情也未动分毫。
察觉到景铄的目光,景逸才从段云深脸上收回视线,然后抬步朝着景铄那边去了,近了之后便行礼,笑得温雅随和,见过陛下,云妃娘娘。
景铄只略一点头,道,皇叔客气了。
景铄和景逸两人是叔侄,眉目间自有几分相似,但是身上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景铄看着就跟千年玄冰镇住的妖物似的,大多数时候看着他表面上都是死寂的,并不会暴怒或者歇斯底里。但是这人疯起来,远比歇斯底里的人可怕,叫人看一眼就本能地就会对他身上的戾气产生畏惧。
相比之下,景逸看起来就更像是一个正常人,看起来温雅随和,一点恰到好处的上位者从容优雅。让人能看得出他地位尊崇,却不会让你产生距离感。反而有种奇怪的亲和,让你觉得自己的苦难都可以给他诉说,只要你说,他就会竭尽全力的帮你。
这两人都是带了多年的□□,轻易褪不下来了。就如同此时景铄目光淡然却让人觉得寒气彻骨,景逸笑容温雅似乎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对段云深而言,比起在这比对两位的区别,他更想找个机会溜走。
撇开小太监打扮的事情不谈,当初这嘉王给自己带过一包点心,自己当时还没心没肺地对着景铄夸呢!
当初胆儿肥人傻,不觉得什么。换了现在,段云深十分确信景铄会因为这事找自己的麻烦,轻则咬自己一口,重则重就很难说了,兵刃相见也不是没可能。
段云深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是没想到景逸居然主动找他搭话了。
景逸道,云妃娘娘是有哪里不适么,怎么这般脸色?
段云深:?
什么怎么这般脸色?
我这是想躲着你你看不出来?
我脸色好的很,要是你觉得我脸色黑,那肯定是因为我看你不顺眼!
段云深轻咳了一声,努力学习景铄的淡然,无事,劳嘉王爷关心了。
景逸玩笑一般地道,臣还以为娘娘在宫中过得不舒心,闷着了,心情不好才这般脸色的。
段云深:本宫好得很。
这话听着好奇怪,舒不舒心关你什么事?听着跟话里有话有事的!
这位兄弟我跟你讲,你不要搞事情。
景铄道,皇叔今日进宫就为了关心朕的爱妃脸色好不好?
景逸笑了笑,也不客气,直接就在这石桌旁边的空凳子上面坐了下来。
礼法制度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不堪一击,景逸见着景铄愿意行礼是因为他披着一层温雅随和的皮,他若是不愿意在乎这君臣尊卑,未经景铄允许就直接在石桌旁边坐下,也没谁敢拿他怎样。
景逸在桌旁坐下之后,才笑着道,小铄怎么这么说?你我叔侄一场,难道臣就不能来看看深宫中的你么?
段云深:
小铄可还行!
确定了,这就是个来搞事的!
景铄:皇叔要朕相信你是来看朕的?
景逸:好吧,那皇叔今日进宫是来看看母妃的故居的,刚刚好遇上小铄和云深?所以过来坐坐。
段云深:
段云深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说按辈分来说,景逸确实是景铄的长辈,但是这小铄云深的,他就真不觉得哪里不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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