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见状站到一旁,打算等沈错思考完,主动询问自己。
沈错却没怎么犹豫,将手中的棋子一扔,转头问道:怎么了?
解语扫了一眼棋局,有几分惊讶地看向闻识,闻识微微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棋子。
少主,长公主要您去前厅,说是今日有贵客到访。
我知道了沈错脸上似有不悦,扫了闻识一眼,淡淡地道,怎的两年不见,你的棋力不进反退?
是少主棋力见涨,闻识自愧不如。
沈错摇了摇头,向着门外走去,闻识听到她渐远的声音。
我看你是无心与我下棋,这几日就教教胭脂规则吧。
是
解语担忧地望着闻识,闻识想起几日前司命的话,下意识地躲开了解语的目光。
解语并未停留太久,很快转身跟上了沈错。
少主
沈错一脸聊赖地对解语道:也不知闻识这几日怎么了,与她说什么都心不在焉,是为了筹备春闱吗?
闻识前两年已连续拿下乡试与会试的第一名,若是殿试拿下状元,那可是炎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进士。
以沈错对闻识的了解,对方并非是看重这些的人,只是看她这两日的反常,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解语轻笑道:闻识怕的应当并非是考察学识我听说朝廷科考试场环境恶劣,之前两次闻识出来就颇为狼狈。今年大寒,我看她又得受一番苦。
沈错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你说得对,每次考试考上三天三夜,没得洗漱,也就这些举人受得了了。
闻识那么爱干净,心里肯定是抵触的。而且我听说,每次春闱都会冻死一些举子,闻识会担忧也不无道理。
她想了想,对着解语嘱咐道:闻识在学识方面没得说,但她也并不怎么会照顾自己。你帮她准备好所需的用品,别委屈了她。
我明白的
沈错叹了口气,拉起解语的手愧疚道:司命长在论道,白泉一心赚钱,闻识一旦握上书便不闻窗外事了,三人虽也是我的侍女,实则是你一人照料了我们四人,实在是辛苦你了。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她们三人都有大本事,唯有我只能为你们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如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解语微微一笑:怎么会?这两年少主您可都是依靠自己过来的。
沈错想了想,赞同道:倒也是,看来我也长进了不少。不过这也多亏有胭脂在,谁又能想得到她小小年纪又是乡野出身,竟然如此聪慧伶俐,体贴周到?
看来少主真的很倚仗胭脂。
沈错点点头:我觉得胭脂有大才,若是有你们在一旁教导就更好了。
她拉着解语一边说一边走,直到走到前厅门口时才放开。
等候在门口的侍女立即要为沈错领路,沈错抬手阻止,皱着眉头道:来的是哪位贵客?
她听到了柳容止与一个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光听声音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解语摇了摇头,一旁的侍女回答道:是景城公主。
沈错一听公主两字,扭头就想走,厅中却在这时传出了柳容止的声音。
错儿来了吗?
解语轻轻握着沈错的手摇了摇头,沈错臭着一张脸僵立了一会儿,最终转身进了前厅。
错儿见过母亲。
厅中温暖,沈错绕过屏风便看到一年轻娇美的少女倚靠在柳容止身侧,行径颇为亲昵。
她轻轻瞟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目光戒备凝望着她。
错儿来了柳容止冲沈错招了招手,快来见见你景城妹妹。
景城公主现年十六,作为帝后最小的女儿,从出生起就备受宠爱。
不过景城最为推崇爱戴的人既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后,而是姑姑新阳长公主。
只是两年前开始,她就不怎么有机会见到姑姑,到了今年她才知道,姑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景城对沈错抱着三分戒备、三分敌意还有四分好奇。知道姑姑已回京城,她央求了母后好久才终于得以出宫,到长公主府探望姑姑。
当知道沈错就在门外时,景城立时全神贯注地望向了门口姑姑容止可观,她的女儿又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还未细细思考,沈错便步履从容地从门外踱步而入。
景城乍眼一看,心中便是一紧。
眼前女子身姿高挑挺拔、肤白胜雪、唇色艳丽、五官深邃,一身天青色裼衣,只在领口露出纯白的狐裘毛边,衬得如玉般的面色越发冷白。
且她举止翩然风流,容姿霞明玉映,气质脱俗出尘,是为难得一见的好人物。
景城迅速将沈错与至今所见之人一一比较,一时竟没找出一位能出其右的人。
她是当今圣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第一位从出生起便是公主身份的女儿。
身为天潢贵胄,她见过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平日交往的也尽是些贵女闺秀,却从未见过沈错这般气质的大家小姐。
哦?这位是皇上的哪一个女儿?
沈错可一点儿也不想见什么妹妹,神情轻慢,挑眉看向了景城。
他那位舅舅坐拥三宫六院,子女一堆,她要认什么兄姐弟妹,怎么认得过来?
沈错懂事起便只知有一位姑姑,不成想有一日竟成了皇室出女,卷入这般麻烦的亲戚关系。
景城身为帝女,颇有察言观色的本领,加之沈错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故而一眼就看出了她对自己的轻视。
若是换成他人,景城早已针锋相对,只想到她是自己最尊敬的姑姑之女,将心中的不满暂且压下,挤出笑容道:景城见过表姐。
沈错轻哼了一声,并不接景城的话,转而对柳容止道:母亲招我来,就是见一见表妹的吗?若是没其他事,我能否先行告退?
她这几日正因无法见到姑姑心烦气躁,又想起柳容止要为自己说亲,一点面子也不卖,与柳容止光明正大地抬杠。
景城可以为姑姑忍受沈错的轻慢态度,却无法忍受她对姑姑无礼,脸色微变,语调也低了一些。
我听说表姐自幼流落民间,不懂礼教,原以为只是莫须有的传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沈错原是不想理景城,听她插话,轻蔑一笑:儒家重礼,礼乐并为名教,若论僭越,夺君之位怎么算?
我大炎重法轻儒,没想到堂堂帝女竟然堂而皇之地论礼谈儒。
先帝与当今圣上攘外安内,威名远扬,中兴大炎,颇受百姓称道。
然而当初几位王爷争夺帝位,其中多有不合礼法之处。
朝廷虽然没有明说,但如今为了打破世家的影响,推法抑儒,帝后带头破除礼乐名教,上行下效。
不仅女子可入朝为官,民风也更为开放,所以甚少谈名教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