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面面相觑,谁也猜不到将魔气劈散的竟是这凤族的小女儿,也不知是不是误打误撞。
龙王连忙对众仙家赔不是,一边呵斥兵将赶紧将藏匿在龙宫里的魔找出。
龙太子芒风闭起双目,手翻花似地掐了个诀。然而,他的神识在龙宫里扫了一圈,依旧搜寻不到闯入的魔族。
而宾客中,那灰衫仙人已然不见踪影。
周遭一片混乱,原本好好悬着的红罗被魔气卷得东垂西落的,玉酿洒得遍地都是,瓷盘中的仙糕也已看不出原样。
这事若是传出去,龙族的脸面当真是丢尽了,这大好的日子,却偏偏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魔给搅了场,如此说来,就连仙界的脸面都丢了几分。
那灰烟散去后又在黑暗中聚起,形似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在撩开了红罗和蝉纱后,潜进了铺了满地的玉石缝隙中。
原本仙风道骨的灰衫仙人焦急地跟在那团灰烟后边跑,奔跑时还不忘回头望上几眼。
灰烟过处,龙宫的兵将纷纷倒下,有些个还被迷惑得自相残杀起来。
很快,前路被一扇石门挡住,那一团灰黑的魔气随即停下。
灰衫人正想说话,却见灰烟撞开了门上的法阵,倏然钻入了刻满法纹的石门里。
石门上的法纹亮了一瞬,却根本阻挡不住硬闯的灰烟。
灰衫人本想跟上去,往前一步时却被法纹的亮光给震得口吐鲜血。他着急地捂起胸口,只能站在门外干瞪眼。
这时,一只白生生的的手硬生生拉开了闭合的石门,擒住了灰衫人的襟口,将其猛地拽进了门内。
那只手纤细得似乎不堪一折,细长如玉的五指半掩在袖口中。
暗花纱袖中,隐约可见其手臂里侧有一长道蜿蜒丑陋的疤,疤痕直抵肩膀。
单薄的肩上,黑色魔纹如藤蔓般缠绕着。
是魔。
第2章
连门都进不了?一个轻且单薄的声音揶揄道。
被拽进门的灰衫人陡然一变,脸上的褶子和长须消失得一干二净,变成了个穿着墨绿色衣衫的女妖。
原本能言善辩的女妖一句话没敢说,双眼规矩地低垂着,没敢抬上一抬。她低着头,暗暗朝脚边斜了一眼,一双黑色绣鞋撞进眼底。
绣鞋上,一截白生生的踝骨瘦得微微突出,再往上便能看见细瘦的小腿,就连腿上也攀着藤蔓般的魔纹。
所携的魔气越是浓郁可怖,身上的魔纹就越多,这位怕是真的能同魔主不相上下了。
撼竹没说话,在自家尊主面前伶牙俐齿似被拔光了,眼里也瞧不见鄙夷和得意,乖得像只鹌鹑。
她家尊主,便是她口中入了魔的那一位,也便是那堪称绝色的凤族神裔。
仙家本无姓,入了魔也是如此,只是渚幽这名字,已经鲜少被人提及了。
撼竹又悄悄抬了抬眼,目光从对方素白的脚踝慢腾腾地移至那赤红的裙腰束带上。
黑红两色,对比十分鲜明。
入魔的神裔负手转身,朝远处走了几步,缠枝纹的暗花纱衣和里边的黑色绸裙曳着地。
尊主为何不直接杀了凤二,怎到这来了?撼竹疑惑。
看。渚幽抬手朝远处一指,袖口顿时滑至肘间,手臂上的黑色魔纹清晰可见,杀她?她可不能死得这般轻松。
撼竹望了过去,只见白玉圆盘上杵着一根盘着飞龙的石柱,圆盘上盈着幽蓝的光,应当是龙气。数根寒冰长链腾空缠绕在石柱周边,像张疏落落的网。
她跟着走近了几步,可越是靠近,浑身便越是疼痛难忍,皮肉像是被冰刃切割,唯独不见伤口。
那萦绕在圆盘上的龙气骤然凝聚成龙首的形状,巨口大张着朝她奔腾而来。
撼竹大惊,赶忙趔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被吓得坐在了地上。她定睛一看,只见自家尊主仍稳稳当当地站着,而那凝成龙首形状的龙气已经自行散去了。
就这还想吓唬谁,不过还挺有意思。渚幽抬手在脸前扇了扇,又继续把双臂背在了身后,又说:看见了吗。
看见了,龙气挺吓人。撼竹心有余悸地说。
渚幽看傻子一样,我让你看柱子上放着的玩意。
撼竹这才重新打量起那让她不敢靠近的柱子,只见一颗蛋立在柱子顶上。
不错,正是一颗蛋,一颗遍布古纹还流光溢彩的蛋。
这蛋还挺大一颗,得两只手才能握得住,就像里边装了个小孩儿一样。
好看的蛋千篇一律,可这样遍布暗纹的龙蛋却是万里挑一。
原是想来闹个场的,我过得不如意,也不想让他们称心。渚幽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她回头朝撼竹看去,眼眸微微一弯,竟是笑了,即便是笑得意味不明的。
这笑冷不丁撞进了撼竹的眼里,见过多少次了,撼竹仍是愣了神。
渚幽微弯的右眼眼梢有着两指宽的黑色凤纹,双目不像寻常凤族那么狭长,眼角微尖,眼梢下垂,竟显得有些无辜。
撼竹被斜了一眼,听见自家尊主说,可隐隐中似有什么在牵引我来到此地,我本以为是我还在上界时结下的因果,没想到,竟是一颗蛋?
尊主要砸了这蛋吗?她连忙问。
渚幽笑得十分温和,压根不像众仙嗤之以鼻的魔,她平静地说:这么好的蛋,自然是要带走了。
撼竹大惊,这是龙族的蛋,带到魔域怕是会出乱子。
她家尊主就跟唯恐天下不乱般,将素白的手朝圆盘上的龙气伸去。
这不正好,百年不见,你倒是胆小了许多。渚幽不咸不淡地说。
撼竹怔了一瞬,却不敢阻止。她的命是尊主给的,若不是尊主将她从妖兽口中救下,她怕是连形都化不了,更别提她资质甚差,连法术都要尊主亲自教才学会。
刚被救下时,她曾好奇问过尊主出手的缘由,那时渚幽只说: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那时她还化不出人形,与其他的孔雀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更丑上一些,也不知尊主是怎么从她身上看见故人的影子。
什么故人,莫非是仙界的故人?撼竹可不愿像,她被尊主救后就入了魔,和仙界势不两立的魔。此后又过了一段时日,她仍未弄懂究竟是什么故人,再后来尊主就闭了关。
闭关前,渚幽身子骨并不太好,每隔一段时日便要瞎上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伤着的,如今闭关了百年,不知这双眼好了多少。
撼竹咬着唇,这才回过神来。她抹了一下嘴角那被门上灵纹震出来的血,血都已经半干了。
石室正中的白玉圆盘落在大阵之中,周围又环绕着龙气,她靠近一步便浑身疼痛难忍,可渚幽的手却穿过了那寒凉的龙气。
龙气被触及的那一刻,腾在半空的锁链忽地嗡鸣,声音极其刺耳,甚至还如白龙般扭动着。
渚幽未管顾那几根银白的锁链,嗤了一声,挥手拨开龙气。可在指尖触及那龙蛋时,她却皱起了眉。
尊主!撼竹心说不好,连忙朝自家尊主奔去,这才刚迈出两步,却见渚幽默不作声地抬手制止了她。
寒冽的龙气从那颗蛋中震荡开来,渚幽的银发陡然扬至半空,发顶如网的墨色璎珞簌簌作响。
撼竹停下脚步,心里却急如火焚,眼睁睁看着那骇人的龙气将渚幽素白的手背刮得血肉模糊,露出了一截森白的指骨来。
这得多疼。
她可忍不得这痛,若是她的皮肉被削,定会痛得死去活来,可尊主却偏偏神色不改,甚至还噙着淡然似水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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