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入了一回浊鉴的芒风仍是满脸错愕,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这娇妻,竟满心不忍地后退了一步。
璟夷眼看着渚幽靠近,连忙伸手朝芒风的衣摆抓去,却抓了个空。
她五指一拢,那魔念在她的耳边叫嚣不休,逼迫她不得不听。
她连忙道:我、我将燃心木还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渚幽逼至她面前,细长的五指将其脆弱的脖颈紧紧攥着,轻笑了一声说:我缺的是一根燃心木?
璟夷紧闭起双目,眼珠子不住地转动着。
我这两百年所遭种种,是一根燃心木能补得全的?渚幽明明是在逼问,可却说得慢腾腾的,嗓音还又慢又柔,似是一把钝刀,正借璟夷的心来打磨锋利。
璟夷本想摇头,可她的脖颈落入了渚幽的手中,转一下便似要窒息。
你还挺有本事,枉我找了这么久,你竟在这里。渚幽慢声细语。
天边惊雷乍响,掣电撕天。
长应蓦地皱眉,她本未想拦,可在听见这一声雷鸣后,猛地挥出了一道灵力,直朝渚幽击去。
渚幽忙不迭松手,猛地退出一丈外,轻呵了一声道:你要护她?
长应摇头,仰起头迎天而道:天雷
乌云从八方滚滚而来,将这万里晴空全数填尽,连丁点空余也未留。刹那间,电闪雷鸣,交织成剑的天光劈云而落。
那耀耀神光才刚破云而出,凡间已一片灼热,原本昏天黑地的凡间登时被劈出了一道光亮。
渚幽连忙抬手,掩住了这劈头落下的神光,却见那天雷却并非朝她而来,而是砸向了那捂着双耳颤抖不已的璟夷。
璟夷被这天雷砸了个正着,顿时七窍流血,耳鼻眼俱是腥红一片。
她摇摇欲坠,哆嗦个不停,眼看着芒风又退了数步,更是哆嗦个不停,眼中不见眼泪,只抖着唇问:你怎也信了,你为何也信?
芒风眼中尽是惊诧,反问道:你当真去过神化山,当真穿过了魔门,当真窃了燃心木,还诬蔑了神女赤凰?
被卷入浊鉴的诛邪神君,乃至这成百上千的天兵也在心中质问,没想到这一番话让芒风先说了出来。
芒风此话不假,渚幽还在九天之时,被册封「赤凰」这一名头的,环顾凤族,也仅有她。
若是那番变故未曾发生,说不定她已不单单是神女,还替云铄当上了那能令众鸟臣服的凤主,她只需一抬眼,众鸟附和,半步不舍。
凤主执掌三界祥瑞太平,可偏偏她在斩仙台上入了魔,这魔门一踏便是万劫不复。
渚幽默不作声,她仰头朝天看去,墨云上白电驰骋,分明又要落下。
她登时抬起右掌,掌中灵力骤凝,想借势令璟夷毙命于此。
长应连忙挥出灵力勒在了她的腕上,好似银白绸带。她淡声道:你平日不是会去酒楼听书,这书还未说完,何不等等。
渚幽未将灵力收回,眸光沉沉道:确实许久未听你说书了,百年过去,也该有所长进。
长应见她并未拒绝,这才将那一缕银白的灵力收回。
不远处,璟夷紧捂着双耳,剧烈摇头:我未进过神化山,未见过什么魔门,更不曾诬蔑她,不是我不是我。她双眸失神,猛地朝身后瞪去,可她身后空无一人。
是你迷惑我心志,诱我步步犯错,你究竟藏在何处,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那是你,从来不曾有人迷惑你的心志。让你步步犯错的,是你的魔魂和魔念。长应抬起金目,字字诛心。
闻言,诛邪神君亮出兵戟,直指那一袭赤裳的璟夷。
渚幽皆已了然,她闻言轻嗤了一声。她两百年前浴火时双眼受毒,竟是璟夷的血在火中化作毒雾,侵入了她的双目。
此般能耐,只有上古魔族才具,三界之中,魂魄里烙有古魔印记的,恐只有魔主观商。
她早知观商有欺瞒天道的手段,不曾想,他竟还能瞒天过海投生天界,还害她落入此番境地。
她掌中凝出了一簇丹红的凤凰火,其中裹挟着蓝若星河的灵气。
她此世似乎没有一刻能比得过现下,她想要观商的命,好让他的魂无处遁形,只得在她手中苟延残喘。
即便取了他的性命也不能解了心头愤懑,但她仍想如此。
璟夷自言自语道:我幼时心智不全,我寸步不离跟着渚幽不过是一时兴起,我根本不是早早就想祸水东引,我、我
她眼一斜,朝渚幽睨去,那一抹丹红的凤凰火猝不及防撞入她眼中。
璟夷如见厉鬼,转身欲跑,怎料又一道天雷砸落,劈得她头昏眼花。
你倒是让我好找。渚幽心头涌上万千思绪,蓦地将手中凤凰火化作了丹红长弓,那血红翎羽撘在弦上,噌一声破风而出,如筝骤鸣。
长应见状连忙抬臂握去,手掌被灼得火辣一片,模糊的血肉同这翎羽上跃动的火焰一样红。
她并未吭声,凝起灵力将手中翎羽冻结成霜,随手掷在了一边。
她以食指作笔,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屏障,将渚幽阻隔在外。
渚幽猛地停步,瞪向了那黑发墨裳的龙,眸中滔天怒气藏无可藏。
长应却未解释,而是仰头观天,冷声道:此女为我座下弟子,当由我来执刑。
天上浓云未散,一阵轰鸣骤响,却不见掣电豁亮,似乎是在应声。
渚幽被拦在屏障之外,她一头银发披散,本想将璟夷那魂取了便走,而今只得眼睁睁看着长应抬臂招来天雷。
那招来天雷的龙似是在只手撑天,天上墨云好似一池水,从天穹上旋了下来,聚在她的指间。
长应细长的五指擎着乌云,明明此云袅袅如烟,全在顷刻间化作了一柄锋利的长刀,那墨黑的刀刃上白电乍亮,分明是雷电在闪烁。
骤亮的雷电似是蛛网,又好像倏然出洞的银蛇。
璟夷惶惶不安,仍在捂着双耳,然而她半敛的眸子里,那神色骤然变得阴寒一片,如被厉鬼附身,她冷声喊道:休想斩断我的魂!
说完,她将食指抠入了颅骨中,硬生生将头皮剥开,丹红鲜血迸溅而出。
渚幽见状,顿时将五指化作了凤掌,爪尖锐利可怖,掌中还擒着一簇凤凰火,她半化真身,挥手朝面前屏障划了过去。
几步之遥的地方,璟夷正企图将自己的魂从灵台里挖出来!
诛邪神君本想上前相助,却见长应抬手制止,于是心惊肉跳地停住了脚步,沉声道:神尊,古魔之魂需碾碎才可令其不能转生!
长应又怎会不知道,她见自己竖起的屏障被渚幽击得银光迸溅,不紧不慢地扬起手中那浓云惊雷聚成的长刀,刀口如斩首利刃,朝璟夷劈了过去。
璟夷凌身欲逃,却见天上暗云骤降,化作了四道长索,将她的手足拴了个严严实实,她在半空挣动,就连真身也幻不出来。
此情此景,竟如此像两百年前在斩仙台上,那时渚幽不正也是像这般被高高悬起么。
璟夷头破血流,还未将手伸入灵台之中,双臂已被扼住。她素白的面庞上鲜红一片,全是从头顶淌下来的血。
她嘴里传出沙哑的呵气声,随后一开口,似是有两人在同声而语,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你们也就这点能耐,可惜古神其一已被我拽下泥潭,再无翻身之日!
被拽下泥潭的,便是渚幽。
渚幽虽在屏障之外,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心如遭雷劈,一时竟不敢信自己的双耳。
古神?
谁是古神
她慌忙之下朝长应看去,只见长应平静如斯,只那些诛邪神君、芝英仙和一众天兵失色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