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卓连声说教,何飘的眼泪在她的话语中落不下来,她银牙一咬,不甘不愿道:对不起。
谢君卓冷哼一声:你的对不起我可不敢要。
何飘一怔,她心里本来就藏着许多委屈,谢君卓骂她她认了,谢君卓要道歉她道歉了,结果就换来谢君卓轻飘飘的一句不敢要。
何飘觉得心里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脑海里一时空白,口不择言道:那你还想我怎么样?
谢君卓不以为然地一耸肩,丝毫没把何飘的愤怒放在心上。她玩着自己的指甲,道:冲我凶算什么本事?你该凶的对象是我吗?
何飘愣住,她呆呆地看着谢君卓,连接话都忘了。谢君卓口气不算温柔,却像一只手触碰何飘心底的委屈和痛苦,给她安慰。
何飘吸了吸鼻子,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道:魏宇就是个畜生,他不是人。
谢君卓眉头微挑,抓过何飘刚才遮掩的那只手,将她的袖子撩上去,几道新鲜还没结痂的鞭伤落在她纤细的小臂上,皮肉翻卷。谢君卓脸色一沉,看到这些鞭伤,不用何飘多言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她知道魏宇的为人,但一直觉得上有宗规,下有伦理,他再过分也不至于真的对何飘出手。可是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魏宇恶心人的程度,难怪何飘明明和自己不对付,也要来潮声阁。
在谢君卓眼中,何飘还是个小丫头,性格骄纵敲打一二便可,像魏宇这种把手伸过来的畜生,不教训一番真是对不起她魔尊的名头。
何飘哭的越来越伤心,像是要把这些日子在三清宗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谢君卓也不劝她,而是放下她的手臂,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想复仇吗?
何飘微顿,抽咽几声,目光中有几分犹豫,不过很快又被仇恨压下去。她目光坚定地看着谢君卓,道:想。
谢君卓点头:很好,还有得救。你可以留在潮声阁,但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能办到吗?
这次何飘没有迟疑,坚定道:我能。
只要能把魏宇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还回去,别说听谢君卓的话,就是给谢君卓当小弟,何飘也愿意。
谢君卓对她的决心很满意,留下她也并非一无是处。谢君卓是江月寒的弟子,在宗门走动比较显眼,很多时候都不太方便。
但何飘不同,她辈分低,本来就不显眼,活动起来很少会有人注意。
第27章
谢君卓主动提议让何飘留在潮声阁有些出乎江月寒的预料,她不过一个早上没在潮声阁,回来这两人便其乐融融,谢君卓还指导何飘修行。看着院子里两个身高相差不多的小姑娘交谈甚欢,江月寒有些欣慰。
前世谢君卓孤僻而且固执极端,身边没有亲朋好友也没有说得上话的心腹。她虽处在巅|峰,却坐拥无边孤独。这一世一切从来,江月寒自然希望她能拥有一个快乐的少年时光,在将来某事某刻,想要呼朋唤友时有人回应。
江月寒没有打搅两个修行的小丫头,独自一个人上了阁楼。
院子里盘膝而坐的何飘见江月寒远去,不解地看着谢君卓,悄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江师叔祖魏宇的事?
谢君卓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难得好心地她分析道:以我师尊的脾气,她要是知道魏宇对你动手,肯定马上就会去找魏宇算账。不过你无凭无据,魏宇又怎么会轻易承认?到时候他反咬你一口,说是你有错在先他只不过是略施惩戒,你岂不是白白背了黑锅。
魏宇那种小人,敢肆无忌惮地对自己的弟子出手肯定是有所仰仗。何飘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时候想不到更深远的东西,只是一味的想着如何把自己受的委屈还回去。
魏宇师门一脉在三清宗有些地位,其中的干系错综复杂。即便江月寒出面闹一场,最后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何飘不过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新弟子,比起魏宇,三清宗还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搞不好到最后,何飘自己的下场会比魏宇更惨。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想要复仇就要先学会把自己的仇恨隐藏起来,当你的敌人比你厉害而你又无法撼动时更是如此。过早的张扬只会让你的敌人把你扼杀在摇篮中,让你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谢君卓脸上带着笑意,说出口的话却让何飘打了个冷颤。同是十三四岁,谢君卓却是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仿佛她曾经遇见过同样的事,一步步走过来一般。
何飘抬头看向她,只见她眺望远处的天际,眼底没有笑意,只有一片冷光。何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边是三清宗的乾坤殿。
何飘心里咯噔一声,她收回视线,揪着自己坐下的蒲团边缘,心里有些犹豫。
她其实很久以前就发现谢君卓和她们有所不同,谢君卓有着不同于她们这个年纪的成熟冷静,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那种感觉其实很微妙,仿佛她的躯壳里有一个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灵魂。
只是出于对她的嫉妒,何飘一直不愿意承认她们之间的差距。今天谢君卓松口让她留下,还愿意帮她复仇,何飘心里那点小嫉妒早就没了。放下成见去接近谢君卓,何飘发现谢君卓心里藏着很多事。
她偶尔会走神,目露追忆之色。只是那种举动稍纵即逝,可能谢君卓自己都没发现。何飘最会察言观色,才会没有错过这些小细节。
何飘想问谢君卓和三清宗是不是有什么恩怨,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忍住了。她和谢君卓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她这般问谢君卓也不会和她说实话,反倒会引来谢君卓的戒备。
谢君卓同意何飘留在潮声阁,给她安排了一个小房间,这样她就不用回魏宇住的地方。至于魏宇会不会问起来就不在谢君卓的考虑范围内,潮声阁这个地界姓江,给魏宇个胆子,他也不敢前来放肆。
潮声阁多了个人也就多了一副碗筷的事,谢君卓去做晚饭时何飘自告奋勇帮忙,结果越帮越忙。她看谢君卓做饭简单,可轮到自己,却连菜刀都不会使。拳头大小的一个土豆过她的手削皮,就只剩下杏子大小。
谢君卓用两根手指把菜板上厚厚的土豆皮捡起来放在眼前,啧啧两声,一脸嫌弃。
我说何大小姐,你这土豆皮是打算在削一次吗?谢君卓把土豆皮在刀刃上滚过去,剥下一块干净的土豆片。
何飘俏脸绯红,把手上备受摧残的土豆放下,失落道:我以前没做过这些活儿,家里的事有厨娘帮忙。
何飘十指纤纤,一看就是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她以前觉得做饭就是将食材切好下锅,放调料,简单轻松。
谢君卓叹了口气,把土豆从何飘手上解救下来,指着盆里的面粉道:那你和面,倒入小半碗水,先用筷子搅拌成块状,然后用手揉搓。
谢君卓说的简单,听起来不是那么麻烦,何飘回头看一眼,洗干净手上的泥土就开始和面。谢君卓在旁边盯了一会儿,见她做的还有那么点样子,放心地去处理其它的食材。
昨日钓上来的灵鱼还在木盆里活奔乱跳,谢君卓将它从水里抓出来,两刀拍晕开始剖腹清洗。鱼血顺着谢君卓的手指流下来,何飘见她动作熟练,眉头都不皱一下,一点也不像没干过活的小姐,心里不由地好奇起她的身份。
谢师叔,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何飘斟酌语气,问的比较委婉。她还记得入宗门时谢君卓狼狈的模样,怕自己直接问她的家人会让她伤心。
谢君卓洗鱼的动作一顿,道:比不得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教我怎么煮饭做菜,她死后,我吃的饭菜都是自己动手。
谢君卓说的轻松,话语里还有一丝笑意。提到她娘离世也不见她介怀伤心,好像是件稀疏平常的事。
何飘见自己提到谢君卓的伤心事,心里有些懊恼,她想说节哀又觉得不合适,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谢君卓的父亲,下意识地又问道:那你爹呢?他不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