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和记忆
神奇地重叠在一起。
方亦亦几乎可以确定,画面中那双手就是黎听的,她不禁皱眉,神色严肃起来。
她小时候见过黎听,但是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方亦亦经常回忆往事,长大后憋闷无趣的日子里,回忆渐渐成了唯一美好的东西,因此她十分确信,自己的记忆并未出现断层。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方亦亦抓住这个点,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用自己全副心神寻着思考下去。
画面的范围逐渐向四周延展,渐渐展现出那双手之外的东西,像一幅晕开的水彩画,露出宽松的袖子露了出来,似乎是某家高中的校服,画面继续扩大,校服的主人身量纤细,校服褂子穿在身上松松垮垮,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脖子下面,背景好像是某所学校的大门口,周围很多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来来往往,有些吵闹。
方亦亦屏住呼吸专心回忆,画面又扩大些许,校服主人精致的下颌线露了出来。
方亦亦突然心跳得很快,有种即将揭开一个潜藏很久,久到了蒙尘的秘密的感觉,期待、兴奋、喜悦等情绪一齐涌上来,还夹杂着些难以言状的难过。
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击打着耳膜隆隆作响。
方亦亦按捺住激动,静静等着这人的模样完全展露。
鼻梁精致小巧,上挑的凤眼满是笑意,似乎在注视着她,眉梢全是温和。
结果在意料之中,是高中时候的黎听!
即使早就推测出来,方亦亦还是觉得眼眶酸涩。
原来她和黎听以前真的认识。
黎听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对她说话,但是声音有些小,她听不太清,不禁凝神去听,这时旁边突然出现个人,拉了黎听一下,话语被打断。
方亦亦不满地皱了皱眉,转头去看,就在即将看到那人样子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天灵盖的位置针扎似的疼起来。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哀叫,捂着头蹲下,表情痛苦。
黎听刚把那颗菩提子做成手链戴在自己手上,听到声音不由一愣,低头望去,看见方亦亦缩成小小一团蹲在地上,脑袋上冒出一股黑色的烟雾。
黎听当即变了脸色。
她五指成爪,虚空一抓,黑色烟雾有实体似
的被她抓在了手里,没有迟疑,黎听用力一扥。
方亦亦身子狠狠抖了抖,四颗用鬼气连接的白色眼球被拔花生似的从天灵盖拔了出来,末端还坠着一截小小的脊椎骨。
第56章谁还没有个童年了
黎听手腕翻转,眼球虚握在手中,拇指和食指捏住那块小小的白色脊椎骨,脸色阴沉。
她认得出来,这正是昨天晚上那只女鬼的脊椎骨和被它吞掉的眼珠。
可是她记得很清楚,这块脊椎骨被警察带走了,而且这四颗眼球也应该一同被烧掉才对。
那么为什么会在方亦亦脑子里,什么时候进去的?最重要的是,方亦亦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对此居然一无所知。
黎听面无表情,黑色的眸子氤氲着可怕的风暴。
鬼有一个通病,越强大领地性越强,黎听也不例外,404是她的底盘,方亦亦从住进去的那一刻起,自然也成了她的东西,有人当着她的破坏她的东西,这无异于最严重的挑衅。
黎听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那个胆敢在她头上动土的人生撕了,灵魂烧烂,方可能将将平息升腾的怒意。
四颗眼球丝毫没有自己随时可能会被捏爆的危机意识,在黎听手里咕噜噜转了一会儿,眼珠对着黎听方向停下,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在认人。
而后认出了黎听,居然她手心上蹭了蹭,接着四颗圆溜溜的球体一蹦一弹交换位置,继续蹭,还一副亲亲昵昵,和乐融融的样子。
同样是鬼,黎听自然接收到了它们的意思,是带点快乐和微妙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
黎听皱了皱眉,低声道:有病。
眼球没有血,白白净净,表面湿漉漉的,黎听有些排斥,便捏着颈椎骨,把眼球朝下提起来,眼球腾空,跟一堆弹力球似的,靠一缕黑色鬼气连接,悠悠晃动。
余光中,方亦亦还抱着脑袋在地上蹲着,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很痛的样子。
黎听看在眼里,怒意又加了几分。
她蹲下身,用另一手触碰方亦亦头顶的头发,轻轻按压,方亦亦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很痛吗?
方亦亦痛到说不出话,忙不迭点头。
黎听抿紧唇角,手指顺着方亦亦的头发移到后脖颈,找准位置微微用力,方亦亦软趴趴歪在她身上,闭着眼睛失去了意识。
黎听把她抱在怀里,五指深深插进她顺滑的发丝,紧贴着头皮,红色的烟雾涌出
。
方亦亦额头全是冷汗,眉头紧锁,即使晕过去也不能安稳,疼地四肢痉挛着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浓墨一般的鬼气自方亦亦头皮溢出,先是小到几乎看不见,而后逐渐增加,鬼气每出来一点,红色烟雾立即缠绕上去,将鬼气扯开打散、遇到团成一团的,就毫不犹豫碾压撕碎,再重复之前的步骤。
没一会儿,阁楼上不大的空间,像重度雾霾似的,布满了红色烟雾。
方亦亦疼得五官都皱了一起,冷汗津津,顺着额角往下淌,划过小巧的下巴,落在红色绸缎上。
绸缎活物一般翻滚几下,汗水瞬间消失不见,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黑色鬼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多,方亦亦作为中心点,被呛得小声咳嗽。
黎听不用呼吸,忘了这一茬,她闭了闭眼,红色雾气以她们为中心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带起来的风吹动了方亦亦垂坠的发梢,鬼气刚冒出来就被吸了进去。
方亦亦脸色终于好了一点,眉头舒展开,不似方才那么痛苦了。
黎听抓住机会,雾气在掌心打着旋聚集成一个小小的暴风球体,她手掌上抬,球体见缝插针钻到手底下,小虫子似的沸腾扑腾着,似乎在抓什么东西。
黎听手掌猛地抬起,方亦亦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身体触电似的弹了一下,被黎听用手臂紧紧箍住镇压,与此同时,两片极窄的长条形花瓣被红雾包裹着,从方亦亦天灵盖里生生被抓了出来。
花瓣小巧,颜色是血一般艳丽的深红,和黎听的红雾比起来更加鲜亮一些,形状细长,尾部卷曲,黎听见过这种花,在十年前,她刚死去的时候,按照流程去了趟三途川,过奈何桥前,她在生与死的彼岸举目四望,目光所及之处满是这种妖娆到极致的红。
彼岸花,只在阴曹地府盛开。
此时这种人世间不该存在的东西,被垃圾似的扔到一边,周身还时不时冒出黑色的火星,彰显着它的不凡,鬼气以此为中心,源源不断冒出,无穷无尽似的。
彼岸花是鬼物,在它出来的一瞬间,黎听就有种灵魂共鸣感,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溯本同原的熟悉感。
这熟悉感自然不是彼岸花自带的,黎听秀眉
微蹙,立即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脸色发黑,潺潺如流水般温和的红色烟雾陡然凶猛,瞬间将眼球和颈骨挤了个粉碎。
剩下两瓣彼岸花,黎听把她拿在手里,靠着方亦亦坐下,静静等待她醒过来。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黎听拿过方亦亦的手机,叫了个外卖。
梨花市有很多a市没有的特色菜,比如这个配图上黏糊糊软趴趴的香煎焖子,黎听就没见过。
对于新鲜事物,黎听一直抱着跃跃欲试的心态,想也没想点了份儿大的。
考虑到方亦亦的饭量,又给她点了份肘子,和大份水果捞,然后定位地址,付钱。
十五分钟后,门铃响了。
方亦亦还没醒,黎听自己去开门。
她顺着楼梯飘下去,到门口的时候像活人似的有模有样走了几步,开门时还撩了撩披散的头发。
黎听一直观察外卖小哥的表情,察觉对方眼中只是闪过一抹惊艳,没有任何恐惧害怕的情绪,她眯了眯眼,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她已经到不用近距离接触方亦亦,也能做到和活人相差无几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