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可抬起因激动而发着抖的手解开固定外套的扣子,失去固定,外套落在地上。
露出裹着纱布的手臂。
她边解纱布边超天枢阵眼走去,身后纱布掉了一地,露出满是刀伤的胳膊。
算起来,她也是黎听生前的至交好友。
怎么说呢,别看黎听温柔和亲,一副阳光三好小姐姐的样子,实际上真正交心的朋友并不多.......倒也不是很少,反正用来炼尸王是万万不够的。
没别的办法,陈思可只要亲身上阵,隔段时间取一些血,取血过程也粗暴,她嫌抽血浪费时间,直接拿刀割自己,导致她身上旧疤添新疤,除了命脉处,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为了方便法阵供血,陈思可在外套里面穿了件吊带,白色的布料将疤痕衬托的更加狰狞。
她走到天枢阵眼上,盘腿坐下,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手腕毫不犹豫划了一道。
鲜活的血溢出来,鬼火登时有了指引,打着卷窜上来,将血囊入其中,一瞬间阻隔便失去了作用,鬼火层层拥促,将陈思可包了个圆,火苗贪得无厌地舔舐鲜血,最中间的一簇火苗染上了血的颜色。
红色火焰以陈思可为起点,沿着北斗星阵一路灼烧下去,经过的地方幽蓝中包裹了一层鲜红的火焰,像是地狱的烈火烧到了人世一般。
火焰落入瑶光阵眼,沉寂半秒后,变为熊熊烈火,泥潭中的树干和吊死鬼被尽数焚烧,树干噼啪作响,吊死鬼发出凄恻的哀嚎。
不同于被幽蓝鬼火灼烧时瞬间消散的死法,这种鲜红的火焰将他们的灵魂一寸一寸灼烧殆尽,带来的痛觉根本无法忍受,只能通过本能的嚎哭祈求缓解,或是有谁来杀了他们,给个痛快,但是尽管如此,他们再怎么悲鸣,也依然没人管他们。
黎听作为阵眼的中心,两股火焰转了一圈之后统统回到她身上,围绕她的周身升高盘旋,将她包裹其中,火舌爬上她的皮肤,白瓷一样的皮肤瞬间变得焦黑,但焦黑脱落之后,较之更为鲜活的皮肤生长出来。
漆黑的头发一瞬间化为灰烬,柔软顺滑的发丝重新生出,服帖地耷在身后,长及腰间。
明灭的火光中,黎听端坐其中,身姿纤细淡雅,脸色白皙透着淡淡的粉,闭着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美艳得像是人世间桃花化成的妖精。
陈思可在自己的上臂补了一刀,让血流得更多一些,疼痛使她表情扭曲,她咬紧牙关,目光贪婪地盯着黎听,像是恨不得把她生吃活剥似的。
浓重的鬼气自四面八方冒出来,黑雾似的在洞顶盘旋,明明是在地下,洞顶却隐约出现了一轮淡血色的满月。
陈思可面色发白,短时间内大量失血让她目光有些涣散。
她抬头望着月亮,口中小声念起咒语,血色火焰卷着血水,如龙卷风一样从黎予和方亦亦所在的阵眼点拔地而起,渐渐升高,和月亮连接。
淡血色渐渐加深,逐渐成为弥漫着死亡的深红。
在月亮全部变为身后之后,整个圆球朝着下方的黎听缓缓落下,将黎听吞并进去。
陈思可眼里迸发出光彩。
黎听眉头微促,面露痛苦之色,身上浮现一层浓稠的黑雾。
黑雾似乎在和月亮较劲,黑雾变淡时,深红的月光变得明亮,而黑雾愈发浓稠,月光就变得稀薄,月亮也呈现半透明的颜色。
僵持许久,黎听噗地喷出一口血。
陈思可表情一凝,身体倾斜,在跌到地上之前,伸出手臂勉强撑住。
如果黎听被这股力量吞噬,她多年的计划扔将功亏一篑。
不甘的情绪爬上陈思可的脸,她瞪着黎听,眦目欲裂。
又过了一会儿,黑雾终于将月亮吞噬,变为深红的血雾,潆绕在黎听周身,渐渐隐去。
黎听睫毛动了动。
陈思可眼睛一亮,从未感受过的喜悦涌上心头,成功了!
现在只剩下重新打上主仆契约。
因为黎听可以说整个灵魂重塑了一遍,和她结成的契约也没了,要重新打。
但由于重塑之前就有契约,契约不是属于灵魂本体,无法再生,属于契约的那块空着,契约有操控命令的作用,换言之,如果不打上契约,黎听现在就相当于一个等待开启的精致人偶娃娃,契约相当于钥匙,没有钥匙她就不会动,也不会思考。
陈思可离开天枢阵眼,她脚下的血又鲜红快速变黑,凝固成块,被幽蓝的火焰吞噬,以此为起点,整个北斗阵中的红色火焰多米诺骨牌一般快速消失。
忍耐着眩晕,陈思可跌跌撞撞来到黎听身边,而后双腿一软,跪坐在黎听身前。
眼前一阵发黑,缓了好久才对准焦距,她抬起手,食指摁在黎听的心口处,蘸着未愈合的伤口流出来的血,一笔一画,缓缓画起主仆印来。
陈思可脸色是不正常的白,但是眼神透亮,发着精光,整个人极其兴奋。
烂熟于心的笔画,即使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可这次画完之后,预想中主仆牵连的感觉并未出现。
陈思可愣了一下,整个人清醒不少,指腹蘸取更多的血,重新画了一遍。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陈思可终于意识到不对,开始慌乱起来。
就在她不信邪的准备画第四遍的时候,画到一半,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陈思可浑身一僵,缓缓抬头看去。
黎听闭着眼睛,还保持着那副玩偶似的状态,可右手却握住了她的手,以不容置喙的力气,将她退了开来。
手被放开,黎听胳膊失去活力,耷拉下来。
黎听...陈思可低声念着她的名字,满是不可置信。
黎听的温度冷得像块冰,和之前并无不同。
这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虽说黎听没有钥匙,是个精致玩偶,可那也是尸王状态的玩偶,尸王自带体温,和正常人差不多,绝对不会是现在冰冷的温度。
陈思可接受不了。
她设想了一万种失败的结果,唯独没有这一样。
她慌乱地握住黎听的手腕,用力掐住,拉着黎听往自己怀里带,想褪去黎听的衣物仔细查看。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陈思可咬着下唇,手忙脚乱地扯黎听的衣服。
她想不明白,明明过程都扣上了,每一环都没有出错,为什么会是这么个结果。
哪里的问题?
突然,她想起了方亦亦跳下去时,从方亦亦口袋里找出的玉石小贝壳。
她不是没察觉到方亦亦一直试图搞小动作,但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就和一个三岁孩子在大人面前刷小心眼似的,一眼就能看穿,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就连那枚贝壳,都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贝壳是用千年血玉中的白芯打磨而成,本身就带着极高的怨念,那怨念的主人几千年前惨死的人,或许是生前受罪太多,对人抱着极大的恶意,根本不屑和屈服于活人的鬼为伍,偏偏怨气太强,她拿那玉贝壳没办法,属于天然克制。
但是玉贝壳在她手里,方亦亦半路出家的三脚猫功夫,根本没有本事做这种事。
想到这层,陈思可排除了方亦亦做手脚的猜想。
难道是黎听?!
陈思可把目光放回黎听身上。
黎听闭着眼睛,安静地靠在她怀里,衣衫半敞,像个睡着的妖精。
鬼趋利的本性不会让黎听做不利于自己的事。
陈思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为傲的冷静在遭遇连番打击后终于崩塌,整个人暴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