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勉强照亮了他眼前的区域范围。平日里熟悉的仪器在半亮不亮的光照下,泛着无机质的金属光泽,朦胧的不规则轮廓远远看过去像是潜伏在黑夜的野兽。
孟听鹤没有和平常一样把资料细心地归类放置好,而是抓着勉强照明的手机直接往外走。
咔哒。
一阵风伴着细微的光透了进来。
哒,哒,哒。
规律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孟听鹤往后退了一步,反手扣住椅子的顶端,同时把手机往上抬了一点,把手电筒的光照在了那个不速之客身上。
来人戴着黑色口罩,一身朴素的工装,刘海很长,几乎遮住了眼睛。
孟听鹤纤长的睫羽颤了颤,抓着椅子的那只手加大了力度,另一只手放下手机,在屏幕上轻点几下。
来人加快了脚步,几秒之后站在了休息室的门口。
这时候孟听鹤也结束了手上的操作,抬起眼,对上了那人不怀好意的眼。
那人粗哑着嗓子笑了一声,拍了拍手。
他的动作像极了某种仪式前的提示,或是惊喜的开场,但三秒过去,实验室里毫无变化。
孟听鹤:?这个业务能力不行啊,没有提前踩点准备好?
那人傻了几秒,低头看手腕上的表,看了几遍才抬起头,咳了一声,再次拍手。
实验室原本暗了的灯顿时全部亮起来,隐约能透过打开的门听到隔壁那栋楼的嚎叫声。
孟听鹤被骤然亮起的灯刺激得微微眯了眯眼。
来人若无其事地展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态,声音里有一丝兴奋。
好久不见。
九渡的办公室里。
贺凭睢的工作安排里还有一大堆待处理的事务。所以尽管指针指针已经过了七的一半,他仍旧坐在办公室里,冷着脸听杨特助的汇报。
杨特助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声音里仍有一些不敢置信:所以,综上所述,如果资料没有错误的话,贺蓉女士的蓉深集团能够在当时的情况起死回生,甚至超过之前的发展,不止是和兰煦合作的原因,更因为她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贺凭睢摘下眼镜,顺手搁在桌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叠竖起来的文件。
还有,您之前让我关注的孟山澄,他们家也有参与。杨特助翻到另一面,补充道。
贺凭睢看不出情绪地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我的大哥大姐,居然会去碰这种违法的东西。
也不知道贺百然知道了会怎么想。放手让儿女互相博弈和竞争,结果其中两个都去掺和不该碰的产业。
杨特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避免出现错误,已经在进行二次确认
等一下再说。
贺凭睢抬手示意杨均先闭嘴,上身往前倾了些,接起了孟听鹤打过来的电话。
乖宝?你怎么了?
但那头没有说话。
贺凭睢的眼皮跳了跳,攥着手机的指节有些发白。
几十秒后,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模糊的声音,随即就是重物相撞和椅子哐当落地的声音。
贺凭睢猛地站起来,踹开椅子,脚步往外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杨均看着被踹翻的椅子愣了一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跟了上去。
今天有不少九渡员工是留在公司加班的,好几个完成任务走出办公室的员工,一出来就看见他们冷漠又恐怖的贺总在走廊上跑过去,面上都是急切和紧张。
贺凭睢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乖宝?听鹤?说话?
那头的打斗声突兀地停止,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那个陌生的男声有说了几句他听不清的话,随后传来孟听鹤轻但清晰的声音。
杜业。
下一秒,手机砰的一声掉在地上,通话也被挂断了。
你居然还认得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那么丁点大,又瘦又小。啧,砸得真狠。
一辆朴素的面包车飞快地行驶在高速路上。
被蒙得严严实实的车厢里,杜业已经摘下了口罩,露出了满脸的胡子和被打黑的眼圈。
和他当年的公子哥形象有很大的差距。
孟听鹤的手被反扣在背后,嘴上倒是没有被蒙什么东西。
他控制不住地咳了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至少要被关二十五年。
我们?确实。要不是有人匿名爆了我们的位置,当时也不至于进去。杜业笑得很愉悦,不过没关系,我提前出来了,还有办法治住你。
孟听鹤微微蹙了蹙眉,想到半小时之前的事情。
杜业在说完那句好久不见之后,就挥着拳头冲了上来,带着一股狠戾残暴的气息。
孟听鹤抡起他抓着的椅子,用力砸了过去。
杜业随意挡了一下,额头还是被抡了一下。他被砸了一头,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甩了甩手,继续抡拳。
即使孟听鹤已经很久没有活动手脚了,曾经学过的练过的招数依旧烂熟于心,对招对得又狠又快。
一时间实验室里只有挥拳的破风声以及拳头碰撞的声音。
两人的力量和速度相当,来回过了几招,谁也不能直接压制谁。打了没一会,杜业突然停下来,和孟听鹤拉开一米的距离。
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能够顺利知道这里面的结构,要感谢丘同学。
丘同学?
这个姓孟听鹤只能想到丘轩,倒也没什么意外的。
杜业观察着他的表情,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情绪,有些失望,顿了顿,加大了刺激他的力度。
哦,还有,虽然你现在应该是免疫了。
杜业宛若展示一般,从口袋里拿出一些普通的致幻和迷晕人的药物。
无事发生。
但是
孟听鹤忽然产生了那天晚上离开医院时的悚然感。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准备蓄力把他敲晕。
杜业注意到他的动作,混不在意地抹了一把额头的血迹,往后翻滚了几米,掏出一把浅蓝色的粉末,往前撒了过去。
这里还要感谢一个人。
杜业吹了一声口哨:感谢孟佳青小姐,费九牛二虎之力弄到了一点我们需要的基因数据资料,不然我们根本没办法对付你。
孟听鹤屏住呼吸,摸过衣服上的一个装饰,用力扯下来,按在自己的掌心。
没有用的,只要你的细胞还有生命,就会吸收。
孟听鹤撑住椅子。耳边的说话声仿佛隔得很远,但他的意识又是清醒的。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隔着几米,看那个人的眼睛,念出他的名字。
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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