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服吗
四月份姗姗来迟。
今年的中文歌曲龙虎榜榜单甫一公布，乐坛里多了个周彗敏的名字。
去年的新人王张雪友一觉睡醒，看到公布的榜单，感觉天都塌了。
自七十年代尾开始，香江电台的龙虎榜单每月选出10首新歌，当做乐坛风向标。
近几年又连番的改制。
龙虎榜每年选一首‘冠军歌’作为基础，凭此获得十大金曲奖入围资格。
张雪友签约的宝丽金唱片公司，为了捧他这位新人王，年初就开始筹备他的音乐生涯的第一张专辑。
罗大右作曲、陈彗娴助唱，欧玉丁制作。
帮张雪友打造出一张《smile》专辑。
专辑中第一主打歌《smileagain玛莉亚》更是改编了匈牙利名曲，版权费都不少。
这首歌送进香江电台评选时，几个月来稳居每周、每月的前三甲，宝丽金内部已经提前开香槟，替张雪友预定了今年榜单的冠军，后续再籍此入围十大金曲奖，等歌曲发行之后单单香江的销量就能大赚。
结果半路杀出个《青瓷》。
还是在榜单揭晓的前几天参赛，异军突起，前期一丝宣传都没有。
“黑幕！绝对是黑幕！”
香江宝丽金唱片公司里，总经理郑东汉把桌子敲得梆梆作响：“这个叫周彗敏的是什么来头？她老豆有钱还是老公有钱？香江电台的广播处长收了多少贿赂？”
有别于亚视和无线电视台。
香江电台是直属港府旗下的官方广播媒体，港府自知在影视剧上斗不过娱乐电台，于是专门发展《警讯》《新闻天地》及文化教育类的节目，也收获了一批年长的观众。
直到策划推出《中文歌曲龙虎榜》，首创出全港第一个中文歌曲排行节目，香江电台这个时间段的收听率暴涨，方才聚集年轻观众。
排行榜就是引战，引战就有流量。
香江电台看到节目激增的收听率，再接再厉又搞个年度十大金曲出来，如今俨然成了公信力最强的音乐评选节目。
“雪友拿不到这个奖，他这张专辑在香江的销量恐怕要降很多。”
唱片监制冯添枝脸色也不太好看，酒香最怕巷子深，唱片销量除了质量就是宣发，最好的宣发当然是拿奖。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高层同样眉头紧锁。
气氛压抑的环境中。
坐在角落的张雪友犹如喽啰，不敢插话。
直到经纪人陈自强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破尴尬场面：“不紧要，你第一张专辑在香江拿个白金已经足够，稍后我跟总公司打个电话说明情况，《smile》在宝岛和外埠多做些宣发。”
张雪友眼神感激的冲陈自强点点头，心情刚变好一些，郑东汉又一盆凉水泼下来。
“这是张广府话专辑，靠外埠市场能有多少销量？”
郑东汉敲着桌子说了句，又瞥向一旁的宣发主管：“今年电台的评委有没有变动？”
负责宣发的主管摇头道：“冇！都是黄沾、顾嘉辉、黎小田这批人。”
郑东汉没好气的说：“我早就说过要让公司自己人进评委席，搞到现在全是华星唱片的人，我甚至怀疑这个周彗敏是招六叔的私生女！”
香江电台和无线电台交际密切，当年首创龙虎榜节目，评审团便借用了无线旗下华星唱片的音乐人，宝丽金则自持有环球音乐这个国际老板站台，身份比本土唱片公司尊贵，别人不来请也不主动加入。
“可能真的有黑马杀出来。”陈自强耸下肩说：“要不要问一下评委会的人？”
郑东汉想了想，掏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脸上挂起笑容：“是我啊嘉辉哥，我刚刚看到电台公布今年龙虎榜的冠军歌，特意找你拿点料，那首《青瓷》是哪间公司的作品……”
听筒里顾嘉辉不知说了些什么。
郑东汉挂断电话，皱起眉头骂了句装神弄鬼。
陈自强问道：“顾嘉辉怎么说？”
“他在电话里不肯讲，让我们自己看明天播出的节目！”郑东汉语气不满，吩咐身边的宣传主管说：“组织一批歌迷先造点声势，去香江电台门口拉横幅抗议！”
冯添枝哗了一声：“不用搞这么大吧？”
陈自强也开口劝道：“榜单已经公布出来，闹得再大也于事无补。”
郑东汉略一踌躇，摆手道：“放心，我也是音乐人出身自有分寸，如果那首冠军歌真的质量够硬，我无话可讲，但现在顾嘉辉连消息都不肯透露，里面一定有古怪！”
…………
“原来评个奖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翟远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见到黄沾和顾嘉辉两位乐坛大佬。
听他们说完龙虎榜评选的重要性，方才对此时的香江乐坛有所了解。
他总结道：“所以意思是，我徒弟这首歌拿了冠军，张雪友这个新人王就落选，进而影响到他的唱片销量？”
黄沾点头称是，破锣嗓子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宝丽金的负责人现在一定恨你不死，他们今年为了捧张雪友费不少心血，结果轻松被你截胡。”
翟远挠挠头，心说该不会一不小心把歌神的前途搞没了吧？
上一世张雪友的星途已经称得上坎坷，几起几落，好不容易荣登歌神宝座可以颐养天年，结果媳妇炒股失败，人到老年又出山搏命。
这一世阴错阳差，人家刚出道就来这么一手，翟总自问天地良心，自己绝不是故意的……
“郑东汉刚刚打电话给我，他这个人宝岛出身，一向看不起香江乐坛，话里话外暗示问我这届龙虎榜有没有黑幕，我都费事搭理他。”
顾嘉辉笑着摇头：“老实讲，他们给张雪友打造的那首主打歌风格很鲜明，但我们评审要从作词、作曲和编曲各个方面考虑，《smileagain玛莉亚》以为用了匈牙利的曲子就没人听得出来？这一点原创性上就差了很多，我们又没收翟先生你的钱，怎么会有黑幕。”
翟远笑着问黄沾：“辉叔最后这句话是不是暗示我要加钱？”
“你要给的话，我们也没理由拒绝。”黄沾开句玩笑，旋即嗤笑道：“宝丽金这群人向来仗着势大财雄，看不起香江乐坛，郑东汉一个宝岛来的井底之蛙，问出这种话不出奇，等明天《青瓷》在电台放出来，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讲。”
黄沾对宝丽金没什么好感，主要是他跟张国容关系亲近，今年张国容拿了翟远的几首歌，传唱度甚广，隐隐有威胁到宝丽金一哥谭永麟的势头，对方便组织歌迷唱衰张国容，华星唱片不甘示弱也发动反击，直接让原本迟来的谭张争霸提前了几年时间。
顾嘉辉说：“其实翟先生已经给足他们面子，否则拿《东方之珠》或者《明天会更好》来参选，加上这首《青瓷》，今年龙虎榜前三甲都容不下其他歌手。”
翟远含笑点头，心说我也是提前不知道还有这个奖项，否则肯定参选。
他转头望向一旁的周彗敏，说：“听见了吗？师父为了捧你，连自己的歌都没放进去参加比赛，以后要努力呀！”
周彗敏感动的连连点头，看向翟远的眼神水光盈盈。
顾嘉辉微笑说：“周小姐唱功方面还是有待提升，今次两票弃权，就是因为你唱功稍弱，否则能拿全票。”
黄沾用手肘撞了下身边不解风情的老友：“周小姐有桥王做师父，几时轮到你说教！”
顾嘉辉耸下肩便不再开口，心中却觉得翟远这首《青瓷》拿来沟女实在有些浪费，如果换一个实力唱将效果绝对会更好。
…………
宝丽金的宣传部门下午开始发力。
乱七八糟的歌迷聚集在香江电台门口，直指这次龙虎榜不公正，要求电台放出《青瓷》的原曲。
“请各位听众朋友放心，龙虎榜评选历来注重公信力，今次年度冠军歌《青瓷》因为送选时间问题，暂时没有在电台播出，但明天就会在年度榜单节目里，放出完整版给大家。”
电台的制作总监亲自站出来平息民愤，脸上带笑，心中却不断骂街。
扑街九一娱乐，偏偏赶在榜单公布前几天来参赛，还莫名其妙拿了个冠军奖，评委把《青瓷》选出来以后，这一周的榜单歌曲刚好播完，根本来不及让听众听到这首歌，只向外界公布了一个歌名。
这种情况换谁都会觉得有黑幕。
歌迷这样一闹，记者跟苍蝇一样也凑过来。
香江电台门口顿时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
鬼佬广播处长尹建新，隔着二楼窗户往下望，脸上带着怒容：“节目明天就播出，这群人赶着去投胎咩，一晚都等不了要跑来闹事？”
身边的工作人员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尹建新唰一下合上百叶帘，回头喝问二台的负责人：“你那个节目的评委怎么回事？究竟有没有收人家黑钱？”
二台负责人苦着脸说：“当然没有啦处长，你可以听下那首《青瓷》，质量绝对冇问题。”
“你老味！那首歌是国语来的，我来你们香江学广府话已经很吃力，仲要分清楚台山、闽南、客家话，听条毛啊听！”
尹建新骂了一句，深刻感受到中国人语言系统恶意满满，又道：“总之明天节目播出，如果舆论还是这样乱，影响到二台的收听率，you，getout！”
一旁的助理处长看了眼二台负责人，出声说：“处长，我认为这次主要是《青瓷》的送审时间有问题，同样暴露出龙虎榜这个节目的弊端，如果不改，下次还会出现这种问题。”
尹建新看了他一眼，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
“既然听众觉得评委不公正，干脆把选择权交到他们自己手里，以后取消评委席，改成让听众自己投票，这样就天下太平。”
助理处长接着说：“好似这次的《青瓷》这种歌，以后不用他们拿来送选，让听众写信、打电话进来，统计出这一期要播放的歌单，我们节目从头到尾跟唱片公司没有任何瓜葛，这样任何人都无话可讲……”
…………
愚人节刚过。
香江电台终于播出了今年中文歌曲龙虎榜的评选结果。
同时电台向外界宣布一则消息，取消音乐节目的评审制度，改由听众票选体现公正性。
翟远绝想不到自己临时起意，抄了一首《青瓷》，会在乐坛引起连串的连锁反应。
他打个电话给黄沾说：“不好意思啊沾叔，连累你和辉叔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