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说法可谓是有理有据,还十分客气。在动辄厮杀的妖魔之中相当罕见。
奈何霓裳夫人心中清楚自己的战斗力,和青阳府这一带的妖魔也不熟悉,生怕自己被骗过去做了炮灰,又不敢明面上拒绝,便悄悄下山,借着方七郎的壳子,直接跑了。
想来她本是准备出去躲一段日子,待青阳府城破了再回来。哪曾料到刚好撞入晏危楼手中,反而就此送了性命。
将玄洞山搜刮了一通之后,晏危楼便走出宫殿,径自上了山顶。
自山巅向下俯瞰,除了深居于幽谷迷雾中的宫殿之外,便是数不清的妖魔尸体堆叠着铺在山道上,大片大片的鲜血与碎末几乎将小半座山染红。
这场面,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画风,说是被人从里到外屠杀一空也不过分。
呼
山巅之上突然而起的狂风掀动着他玄色的衣袍,披散于身后的发丝也随之飘动起来,他神情平静站在原地,嗅着风中传来的血腥味,露出一抹淡笑。
晏危楼轻轻拍了拍手。
哗啦啦
一阵无形波动扫过,原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妖魔尸体如同一片被风吹起的麦浪,由近及远一排排站了起来。
好像被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所操控,他们先整整齐齐抬起左脚,又迈出右脚,那笨拙的姿态看上去仿佛是躺久了、脚麻了一样,先晕晕乎乎走了几步,之后动作就变得越来越流利自然。
短短半炷香不到,遍铺山道的妖魔尸体一个个都活了过来,在晏危楼的操控分成了不同的队伍,有看守宫殿的,在山林中来来回回闲逛的,还有守在山脚下进行巡式的看上去似乎和生前别无二致。
唯一的区别便是,这些活尸的目光稍稍有些呆滞。
这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
难怪阴魁门在神州之上几乎人人喊打,后来还引得太上道门亲自出手将之覆灭晏危楼不由摇摇头,这一手实在是太拉仇恨了。
他只是当初学了一点皮毛,所操控的这些活尸没有丝毫战斗力,也无法操控多久。但那些真正精通此道的阴魁门中人,若是遇到合适的环境,譬如战场之上,该会有多强?
某种意义上来说,阴魁门那些人只有在老巢中才能发挥出最强大的战斗力,毕竟阴魁门便是建立在一片乱葬岗深处。
太上道门宁愿在阴魁门的主场作战,付出惨重伤亡也要将之覆灭,当时整个江湖齐声叫好,连魔道中人都不愿出手相助,可见这些成日里玩弄尸体的家伙有多引人忌惮。
整座玄洞山表面看来恢复了正常,晏危楼转身看向宿星寒,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远处天边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振翅声。
晏危楼瞬间将霓裳夫人被打散的妖魂装备到身上,那诡异的妖气与他本身的杀气混合在一起,只是远远观望,便能感应到一股属于绝世大妖的凶威。
天际风云卷动,一只庞大的怪鸟自青阳府城方向向着这边飞来,宛如钢铁打造的双翼将层云搅散。
它发出一声长唳,随即向着下方山巅探出头来,立刻对上了一双冰冷、戏谑,又凶残的眼睛。
原来是一只金翅大鹏啊。
伴随着一道轻轻的笑声,一股狰狞而凶恶的气息升腾而起,直冲云霄而来。其中蕴含的冰冷煞气,仿佛曾经屠戮过不知多少人。
金翅大鹏鸟的心脏不由得颤了颤,感觉对方的语气更像是在报一道菜名,似乎自己随时随地就会被对方吃来打牙祭。
它立刻收敛起了原本的轻视和敷衍,老老实实从天穹上落下,翅膀安安份份垂在两边,向着面前的人行了一个最恭敬的妖族礼节。
见过这位妖王!灵王有请。
第38章入瀚海(8)
天穹澄碧如洗,自无边荒野向着更远处延展,无际无涯。
远处山巅,一只巨大的怪鸟猝然起飞,通体金灿灿的身躯在天幕上飞过,两只宛如钢铁铸造的翅膀却轻柔地搅动着四周的云烟,仿佛担心惊动了什么。
金翅大鹏鸟现在有点慌,也有点懵。
它分明是灵王派来宣召一只乡巴佬妖魔的尊贵使者,怎么只是和对方打了个照面,就莫名其妙沦为了可悲的坐骑兼车夫?
最可怕的是,这位摸不清楚喜怒的玄洞山主,目光时不时便在它身上打转,总盯着它身上肉最多最肥美(不是)的地方,其想法不言而喻。
为了不被当做点心吃掉,金翅大鹏果断抛弃了节操。它动作轻柔又缓慢地从天穹上飞过,背上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片灿灿阳光,看上去有些晃眼。
那是一架华丽非常的撵车,足有半间房间大小,珠玉为帘,鲸油点灯,最顶级的妖魔皮毛铺成床塌,旁边还摆放着精致的点心与灵果处处精致妥帖,宛如一座缩小的行宫。
行宫中传出少年懒洋洋的声音:不错,倒也勉强合我心意。
金翅大鹏鸟:
这能不合您心意吗?所有东西都是它掏出来的,几乎掏空了它的全部小金库,多年积累,一朝成空。
悠悠然躺在撵车中的两人并不能体会到这只金翅大鹏鸟的悲伤。
两人此时正肩并肩坐在一张软榻上,中间只隔着一方棋盘大小的矮桌,向着彼此倾斜的上半身挨得极近,以至于几缕发丝纠缠在了一起。
晏危楼膝上摆着一本摊开的话本,那是他从霓裳夫人私藏中搜刮出来的东西。离开前,晏危楼便将这话本也顺便带了出来。
这是他的秘密武器。
尽管之前在宿星寒面前一副信誓旦旦、自信满满的样子,甚至连剧本都写好了。但活了两辈子都是单身狗的晏危楼显然并不懂该怎么撒狗粮。
也就是说,他不清楚该怎么演绎出喜欢这样的感情。
倘若说穿越前他也曾对爱情抱有期待,那么如今的他,自认已然看透人世间的一切情感,本质都不过是利用。为爱痴狂这种人设,简直是在为难他自己。
因此,这话本对他而言就尤为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