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搭在红木椅扶手的手一动未动,指尖落下些许细微的木屑粉末。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数息之间。
奇怪的感觉在心中一闪即逝,幻月宫宫主定了定神,继续自己刚才的话题:殿下也该知道,如今你身上的麻烦可不小。我们若是贸然选择殿下,只怕还不等得到齐王的庇护,就先要面对来自大雍和悬天峰的双重压力。
说着,她下意识就要露出一抹笑,联想到刚才的警告,又反应极快地收敛。
刚才出手的那个人实力胜过她许多,对方若真要对她不利,不必如此麻烦。只是用神魂气息稍稍压迫,这就意味着只是一个警告。
思绪电转间,幻月宫宫主意识到或许是有人不喜欢受她的功法影响。于是,她郑重了神色,看向晏危楼:
更何况,天下人都知道,殿下你可是执天阁阁主亲手所批出的不详之命。
她这话已经有些冒犯和无礼了。
晏危楼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执天阁批命?真也好,假也罢。诸位难道还相信那种东西?若真讲究顺天应人,此刻你们最该做的就是顺应道长魔消的大势,为正道宗门让道,乖乖去死。
在座诸人尽皆失笑。
殿下说笑了。幻月宫宫主也是摇头,我们信不信不重要,但正道那些人相信,悬天峰相信,天下百姓也相信。如今殿下可谓恶名远扬矣。
已经到了这等地步,本宫便也坦白说了。选择来到这里,毒蛊的压制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们若不能团结一致,面对正道的清洗绝无幸理。但若是选择与殿下站在一起,似乎死得更快。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试问我们又为何要屈从于殿下呢?
晏危楼抬眸看向众人,目光淡到看不出情绪:所以?
我,不,是我们,我们大家都需要一个保障。没有人愿意白白去死。
随着她的话语,其他人也都将目光投向了晏危楼,似乎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晏危楼用手敲了一下扶手,缓缓露出一抹笑:诸位的顾虑,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来,语气平静而坚定。
如有必要,天宗可以直接影响北漠国策,调动北漠境内五成的军队。
众人心中一震,下意识看向宿星寒。却又在他清冷的目光下收回了视线。
晏危楼的声音继续:之前那支玄甲军只是先锋,我还能调动百倍的兵力。神州浩土上,他们只听从于我一人。
三十万大军,已经足以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更何况还有齐国的军队。
最后,就凭我是晏危楼。
这句话语气平淡,不傲慢也不霸道。却自然而然,天经地义,仿佛在阐述不容置疑的真理。
在少年带着淡淡笑意的注视里,之前还满腹疑虑与不甘的众人忍不住收回了直视他的目光,心中诸多杂念不知不觉淡去许多,反而升起了些许钦佩。
就凭这少年敢在如此多的魔道高手眼前掷地有声投下这样一句话,对方的气魄与器量就足以让他们钦佩。
更何况,他还不是在胡吹大气。
就凭晏危楼成功从裴不名的天人领域中脱身,又差点斩杀悬天峰圣主的战绩,以及年纪轻轻就已然入道,且在入道大宗师中都份属顶尖的实力,他的确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神州浩土本就是弱肉强食,相较于正道中还要披上一层秩序的外衣,魔道只不过是将这一规则表现得更加直白。
对强者屈膝,并不丢脸。
晏危楼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他知道,这些人已经暂时选择了相信他,臣服于他。至少,在他失败之前。
魔道中人的忠诚并不可靠,他们只对强者忠诚。若是晏危楼不能为这些人带来胜利,他们也会轻而易举选择背叛。
不过,晏危楼不在意。有条件的忠诚反而更让他放心。纯粹凭借情感来维系的关系,反而更加脆弱善变,会让他时刻猜疑这份关系何时发生改变。
目光不经意投向宿星寒,晏危楼立刻捕捉到一双闪烁着纯粹光芒的眸子。
他顿了顿,移开视线,看向众人。
我已开诚布公,静待诸位抉择。
说着,他微微一笑,干净利落地转身向外走去,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哦,差点忘了。
少年突然停下脚步,一脸恍然。
之前我让阴魁门发出邀约,众多魔宗,唯有七虫宗和血雨堂没有来。没记错的话,这两家的山门分别是在离云山与天水郡吧
听他如此简单便准确地说出了两家魔宗隐藏多年的山门所在,其他人都不由心中一寒,升起了一种极端不妙的预感。
在一种隐隐微妙的气氛中,少年遗憾地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七虫宗和血雨堂的诸多同道,不知何故暴露了山门所在,已然被正道铲除干净了。
晏危楼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惋惜与怅然。说完这番话,他不再多言,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而留下来的众人却面面相觑,在一片漫长的沉默中,密密麻麻的凉意顺着脊骨爬上了他们的身体。
那两家宗门没有来参加聚会,就意味着已经被正道剿灭,所以来不了了?
这当然不是晏危楼所表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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