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宿星寒为什么趁夜而来,身带杀气。
他冲宿星寒歉然一笑,云淡风轻:是朕管教不力,让他在背后做出这种蠢事。祭司放心,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回。
不必了。宿星寒一口回绝了他,我已经替陛下教训过了,他不会再有第二次再犯的机会。
听出他话中之意,皇帝眉头一皱。
原本看上去平平淡淡宛如普通人的他,此时稍稍露出些许不快,便有一种浩瀚而深邃的威严扑面而来。
对暗中跟踪的人动私刑就不说了,居然还一言不合率先对皇子出手,完了才跑到皇宫来大放厥词。
他这明显不是受到委屈要皇帝给自己交代的意思,因为该出的气他都已经自己出完了。那么现在还特地来这一趟,分明就是给皇帝的震慑。
你做的让我很不满,所以我要来警告一番,以后你千万不要再犯。
先解决暗卫,再对付皇子,最后警告皇帝。这也未免过于目中无人了些。
皇帝自行解读出这一番意思,脸色自然变得不怎么好看了。
祭司
他沉下脸,一字一句:卿逾距了。
宿星寒目光湛湛:我与陛下非君臣,不过是因一时之约暂留此地而已。
此时,他已经来到观星台上,目光平静地俯瞰全城,落到祭元神殿所在时,连眸子里清幽幽的月色也好像融化了些,多出了一抹说不出的柔和之色。
况且,当年大幽先帝答应我的事情未曾兑现现在,我亦不愿履约了。
皇帝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头一次失去了从容。他豁然转头向宿星寒看去,沉声质问道:你要离开?
你可知为这个计划我们大幽皇室筹谋了多久?投入了多少
我不在意。
月光洒落在白衣人的脸上、身上,他目光清淡,仿佛空无一物,整个人看上去都有几分虚幻飘渺不真实的感觉。
当年我初至人世,对这天下一无所知
当时,是那位落魄的大幽皇子一言识鉴出他的不凡,以招揽客卿大贤的姿态鞍前马后,让他这个来自深山的无知修行者得以在王都安稳生活下来,融入了这片天下。
但宿星寒也于关键时刻出手相救,还了人情。让对方得以平安登上皇位。
对方登上皇位之后,得知他要找人,还信誓旦旦地承诺帮忙,甚至应宿星寒要求起了一座祭元神殿,而宿星寒也应约留下,帮助大幽皇室。
大幽皇室的承诺并未实现,而我已助你们良多,陛下该心知肚明才对我不亏欠你们什么。
说到这里,宿星寒摇了摇头。
作为诞生意识以来认识的第一个人,就连宿星寒的名字都是对方所取,所有对人世的认知也来源于对方,元在他心目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
哪怕后来元下山之后一去不回,宿星寒心中仍是念念不忘。
但身为诞生不久的天地之灵,他更多的时间还是在沉睡中成长。
直到后来,他强行挣脱神山束缚,下山入世,才得知元在人间的一切经历。那时,肆虐人间的妖魔早已退场,人世繁荣,但创造出这片锦绣人间的那个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是死是活。
但宿星寒并未死心。他总觉得,那个人不该就这么轻易死去的。身为天地之灵的直觉告诉他,两人定有再见之时。
不过那一次强行挣脱束缚提前出世对宿星寒影响极大,待他回到神山,不得不陷入更深层次的沉眠,以弥补本源气的缺失。待再次醒来,就是百年之前了。
人间早已换了数十代王朝,懵懂无知的宿星寒依旧执着于找人,结果一眼就被人看透他的天真本性,三言两语将他绑在了大幽这艘船上。
现在的宿星寒成长了许多,早已识破了当年大幽皇帝利用他的心机。
不过,于如今的他而言,与晏危楼的重逢便是最值得欢喜的事,之前大幽皇室的忽悠和利用,他也懒得再去追究了。
他现在只想和晏危楼一起离开,正如当年元话语中所憧憬的那般,两人一起走遍天下,看尽山水。
就此与大幽皇室好聚好散,最好不过。
然而,大幽皇帝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的神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祭司真的打算离开,不愿再考虑一二?若是有什么要求,朕定会竭力满足。
不用了。宿星寒一副阿晏在手万事不愁的表情,唇角还挂着一抹笑意,我意已决,陛下不必多言。
皇帝:
皇帝险些生生气笑了。
不过宿星寒显然不在乎。
他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皇帝,想着要给对方一些时间消化和接受这个消息,便不再多言,从容退出观星台。
他转过身,又踏上来时的台阶,踩着满地清凌凌的月光,飘然而去,只留给皇帝一个淡漠的背影。
所以,你直接和皇帝摊开说了?
祭元神殿,当宿星寒踏着夜色归来,听闻他重复了一遍不久前的对话,晏危楼立刻诧异地开口问道。
宿星寒点点头。
晏危楼静默一瞬,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怪异之色。哪怕他记忆全无,再缺乏常识,也能意识到这种做法有欠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