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杨家花厅里,众人正轮番向杨婕妤诉苦。
罗氏说:“你那个弟媳妇,恭良温顺,样样不占,德言容功,处处相悖。人家的儿媳见了婆,哪个不是又敬又怕,只她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视规矩礼法于无物,汴京城里寻不出第二个!”
杨珠娘说:“可不是,她顶撞婆母,欺凌丈夫,泼辣凶悍无以复加。依我的意思,很该一状告到官府,拉她去剐,一正世风。偏偏投鼠忌器,顾着婕妤娘子和杨家的脸面,这才忍下了。”
杨婕妤静静听完,认真问一直没出声的杨琬娘:“大姐,弟媳果真如此泼悍?”
杨琬娘叹息道:“没有十分,也有个七八分了,确是个不孝不贤的妇人。”
杨婕妤不敢置信:“我兄弟那么个无法无天的人,竟也不管她?”
杨琬娘苦笑:“说来也怪,换作旁人,他或打或骂,从无顾忌,偏遇上她,说话的声气儿都短了,合了那句一物降一物的老话。”
罗氏怒道:“怪我儿做什么,谁碰了那头雌虎也要先怵三分,你去吃她一棒试试!”
杨婕妤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这郦五娘倒比我在宫里听说的还要悍勇。”
杨德茂皱眉道:“好了,难得婕妤娘子回来省亲,你们缠住她告状,为的不过是些后宅琐事,免得惹了娘子心烦!”
说着,他眼神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杨婕妤身边的宫婢。
杨婕妤摇头:“这里都是我的心腹,不碍的。”
杨德茂语重心长地说:“你自小便有主意,入宫后一向很得陛下爱重。为父本不当多言,可宫里情势瞬息万变,难免常为女儿你忧心。皇后无子无宠,又风闻那个尚氏极得帝宠,带契着父兄都得了爵位,不过一介布商,寥寥几年之间,一家子鸡犬升天。为父有心要帮你,可惜官微言轻,拔擢无望,实在插不上手去……女儿啊,你要早作打算,莫成全了他人风光!”
杨婕妤只是笑笑,并不接茬。
杨德茂心急,不断给妻子罗氏使眼色,无奈罗氏只是一味哭诉:“那姓郦的本是低贱的卖茶人家,仗着同沈家杜家做了姻亲,在我跟前放肆极了。女儿你回来得好,正该教训那个悍妇,免得他日为我家惹出祸来,一家子更是无处出豁!”
杨德茂狠狠瞪罗氏,心里又急又气,却不好明着向女儿讨官。
这时,江朝宗立在门外禀报:“禀婕妤娘子,丈人,羡哥儿和他媳妇儿回来了。”
走廊里,杨羡被人抬着回来,眼看前面到了花厅,一直沉默的他突然出声道:“抬我回房。”
千胜为难道:“郎君,婕妤娘子召见呢。”
杨羡严厉地喊:“我要回去,管他谁来也不见!”
乐善奇怪地看着杨羡,此刻他紧紧抿着唇,一脸的阴沉,与往日模样大相径庭。
千胜无奈,只得挥了挥手,示意小厮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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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生怕乐善也不去,忙道:“娘子,婕妤娘子亲自召见,不可叫贵人久候。”
乐善瞥她一眼,银瓶低下头去。乐善冷哼一声,快步向花厅走去。
她踏入花厅,环视一圈,美丽端庄的杨婕妤坐在上首,杨家众人则摆出了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乐善心中暗暗提防,礼数周到地向杨婕妤行万福礼:“婕妤娘子万福。”
然后,又向杨德茂、罗氏和杨家众人福了两福。杨婕妤问:“怎么不见羡哥儿?”
乐善冷静道:“原怕舅姑担忧不敢就报,婕妤娘子问起也只好吐实。官人陪奴家归宁,宴上高兴吃醉了酒,不幸楼梯上摔了。请了十字街专治跌打的刘太丞,因伤处肿而未破,便替他正了骨,用了刘氏祖传的跌打方,一剂外用膏方每日淋洗,一剂内调的以酒送服。刘大夫妙手回春,上了第三天,伤也不大疼了。今儿赶着回来拜见,路上颠簸了些,突然疼得厉害起来。我苦心劝他,婕妤娘子是亲姐姐,绝无怪罪之理,才肯回房歇着。失礼之处,五娘代他向您告罪了!”
杨婕妤见她说话条理分明,心里欢喜几分,不禁点了点头。
罗氏一下子站起,惊怒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我儿分明叫你郦家给害了!”
杨德茂咳嗽一声:“婕妤娘子面前,不可失仪!”
罗氏气恼:“都是自家骨肉,哪里顾得了许多?哎呦我可怜的儿,娶了这么个不贤之妇,家门不幸!玥娘,你要为你弟弟做主,严惩这个恶妇!”
杨珠娘高声道:“请婕妤娘子做主,不要纵了这个谋害丈夫的祸水,先掌嘴五十,教她明明礼义。”
乐善心头一凛,暗想:不好,待会儿她要兴师问罪,索性挟持了上头弱不禁风的那个打出去,郦家是回不去了,了不起绞了头发做姑子,你皇家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方外人去,呸!
杨婕妤喊:“来人!”
乐善手悄悄摸到袖口,随时提防对方一举一动。宫婢捧着一只蒙绸的托盘上前,乐善一怔。
“打开。”
乐善疑惑地一掀,里面竟是一根金杖,雕工精致,闪闪发光,所有人都惊呆了。
杨婕妤正色道:“这根金杖是我特意向陛下请来的,今日赐给你了。”
罗氏震惊:“婕妤娘子,你哪里是回来主持公道,这不是助长那恶妇的嚣张气焰吗?”
杨婕妤却说:“昨儿陛下还曾提起,要晋父亲的官儿,是我对陛下说,外官勤勉办事积累功勋才得晋升,仅仅因为陛下对我的恩泽而加封杨家,开了后宫因私事请托的风气,必然会招来朝野内外的议论,此事断然不可。”
杨德茂气急:“你、你竟半点都不为父亲……为家族计!”
杨婕妤豁然站起,冷声道:“我就是为了杨家考虑,才不得不这样做!今杨家
请收藏:m.qibaxs10.cc ', '')('\t一门富贵,得享荣禄,不是因为父亲和堂兄们有卓越的才能,而是因为后宫里女人们的裙带。既然将阖家荣辱都系在一根脆弱的裙带上,你们又安敢得陇望蜀、忘乎所以?”
“你这是指责自己的亲父?”
宫人斥责:“失礼,还不向婕妤娘子请罪。”
众人无奈低头请罪,连杨德茂都不得不向亲生女儿低下头颅,不甘不愿地说:“请婕妤娘子恕罪。”
杨婕妤继续说:“自古以来,子孙不法、门风不修,乃是败家之源、祸患之端。五娘,我赐你金杖,便是要你约束杨家上下,好好正一正这家风!若是有朝一日,杨家有人为祸乡里、作恶行凶,别说是无赖丈夫,便是不仁舅姑,你也骂得打得,这不仅是我的意思,陛下也恩准了!”
乐善大喜过望,行了个礼说:“婕妤娘子深明大义,五娘感恩无极!”
杨家众人互相望望,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房间里,千胜送药来,杨羡抬手一推,旋即背对着千胜躺下了。
千胜嘱咐:“郎君,小心碰着伤!”
杨羡望着床上精美的镂雕,负气闭上了眼。
杨婕妤遥遥望着杨羡的房间,乐善好奇道:“婕妤娘子为何不进去?”
杨婕妤怅惘道:“羡哥儿这是不想见我这个姐姐。哦,我们姐弟四人,自小他便同我最亲近。父亲送我入宫,全家人欢喜不尽,只有他半夜来找我,悄悄放我逃走。那一次,他险些被父亲打断腿,在床上躺了半年。”
乐善意外。
“五娘,我弟弟不是天生就这么坏的,母亲纵容娇宠父亲动辄打骂,唯独没有人教他何为善恶,何为对错。我请求你,往后多多管束他,不要让他误入歧途,被那些人给毁了。”
乐善笑道:“婕妤娘子,教人明辨是非是尊亲该做的事,我一个被抢来的妇人可不敢越礼。”
“你能让他都改了,一年后你要还想离开杨家,我亲自去向陛下请旨,准你们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