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男人不只讨厌人鱼，是非常，非常讨厌他们，并且比络腮胡还要强大，或许他一拳自己就会死掉了也不一定。

你们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温柔的女医官在他们耳边轻语，小人鱼们仍然充满防备，最开始在箱子外侧的人鱼甚至做出了强力的反抗，一边哭泣着一边一尾巴朝着医官的方向拍去，不过几名医官似乎对人鱼的弱点很了解，轻松避开尾巴的攻击，轻柔细语的尝试靠近。

平阳自毕业后已经在人鱼研究院工作了三年，对这些神奇又珍贵的小东西们充满本能的喜爱，可惜因为人鱼的稀有程度很少有人对他们了解的透彻，哪怕是那些家里有鱼的大人物们也只是用来收藏彰显地位的为多，对人鱼根本做不到完善的保护。

她看着这几条满眼都是恐惧的人鱼，第一次觉得以血腥手腕著称的顾琛做得好。

人鱼本就脆弱，对环境又要求极高，可总有一些人丧尽天良，为了赚取高额利润甚至连活生生的命都不在意，多少条人鱼在走私的路上丧命。

两名同事已经将小剂量的镇定剂注入人鱼的体内，四只人鱼陷入轻度睡眠。

哎，这群人，真的是TM的没有良心！活该他们该被严惩！

陈履和忍不住小声骂到。

平阳赞同的点了点头，小心掀开最后一个箱子，入目是一片柔软的，海藻般的黑发。

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缩在角落的小人鱼似乎被她的声音吓到了，怯生生抬起了头，少年鱼唇红齿白，一双圆溜溜的眼像是杏仁，浅浅的琉璃色瞳孔嵌在里边，比上好的宝石还要神秘璀璨。

一只纯血种的，完美继承了古老东方基因的人鱼。

乓的一声，陈履和手中的针剂掉在了地面上。

他冷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平阳却控制不住自己，嗓音颤抖：陈，我是不是看错了？他真的是一只东方的人鱼！

而且尾巴还是蓝色的。

贾然补充：海洋的颜色。

人鱼最原始的、绝迹几十年的面貌。

无论基因复刻的技术已经达到多么发达的程度，可哪怕联邦人鱼研究院付诸了几十年的心血和创新，仍旧没有办法完美复刻一只老旧资料上曾经记录下来的人鱼。

这件事需要立刻上报研究院。

第5章

平阳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加和蔼可亲，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她自上而下快速检查箱子中的小人鱼，一边看着，一边想要怒骂。

真是群杀千刀的走私商！这条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只纯种人鱼竟然干到皮肤隐隐露出蓝色暗纹，这已经代表人鱼已经到达了干涸的顶点，相当于把一个人困起来七天没有一滴水。

这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情绪正在激烈变动，江晨能感觉到这一点，他有些小心的向箱子角落又缩了缩，悄悄将余光瞥向身侧，刚刚还精神活虎的四只小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陷入了深眠。

不要怕，我们是好人。

平阳将视线重新挪回到他脸上，声音缓慢又温和，卸去了全部的攻击力，把手缓缓向前伸，掌心有一瓶纯粹的海水。

没有一只人鱼能拒绝海洋的味道，江晨吸了吸鼻子，好奇地看向瓶子。

他觉得身体好像受到奇怪瓶子中的东西召唤，有些浑浊的海水在灯光下折射出一道暗影，隐隐约约似乎有悠扬又古老的歌声。

啊？

透彻的嗓音在安静的会议室响起，轻灵的像是天使。

平阳几乎要哭出声来，她亲眼看着小人鱼不信任却又努力遏制着攻击地慢慢靠近她，然后细白的指尖轻轻握在水瓶上，那双好像经过海洋粹染的瞳孔注视着她，慢慢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我可以拿吗？

江晨小心问道。

他想对方应该是听懂了的，因为平阳三人几乎在听到他发出声音后就立刻狂点头，像是怕晚了一点他就不要了一样。

是给你的，你可以拿。

平阳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做出rua刚破壳的小鱼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极有职业素养的冷静说道。

等江晨拿走了那瓶水，她立刻转头深呼吸了两口，与两名同事对视一眼，果然看到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样的不平静。

人鱼是五十八年前在古地球发现的物种，后偶然被研究院发现人鱼身体中来自深海的力量竟然能缓解困扰联邦新人类三百多年的精神力□□症，帝国联邦力排三大星系阻挠，几乎在第一时间创立了研究院进行专项研究，将人鱼占为己有，可惜第一只被命名为神行者的纯血东方人鱼没能坚持过五年的存活时间，基于神行者复刻出来的人鱼虽然小部分能够缓解精神力□□，可却再没有人鱼能达到神行者的净化能力。

或许，他就是我们的另一个希望。

陈履和望着箱子中安静打开瓶子，自发开始搓起澡澡来的小人鱼，他低着头，认真又仔细的把海水扑在自己的皮肤上，头上的小卷毛一颤一颤的。

三人禁不住同时吞了口口水。

妈的，太萌了。

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

贾然忽然开口，平阳和陈履和第一时间想到了他的担忧，立刻露出了一脸不要吧的纠结表情。

甚至于看着小人鱼都没能再高兴起来，还隐隐有点绝望。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兴许江晨就会被安全送往帝国研究院，此后在那里与同类一起接受最优先的照顾和保护，直到成年之后再进行伴侣分配，以江晨的宝贵程度，研究院一定会插手，至少也会把他分配给一家家世完美人品优良的公子。

可在现在的时间点

百分百会被军部暗箱操作塞到大魔王手中！

老天呐。平阳忍不住哭丧起来。

江晨动作顿了顿，他抿着唇，抬眼看向平阳。

察觉到他视线的三人组立刻露出和善的笑容。

人鱼对外界的情绪最为敏感，但却缺少同理心和交流能力，轻易会因为外人的情感变动而变得狂躁有攻击倾向，就像最开始的那只人鱼一样，这些问题同样是基因复刻带来的后果。

上天对人鱼种族充满偏爱，却又残忍，他赐予人鱼族无上容貌和纯粹力量，却又叫这个种族没有任何办法依靠外界绵延繁嗣。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臂伸到了眼前。

平阳眨眨眼。

那只手像是绽放的花朵，慢慢张开五指，纹路清晰的掌心上稳稳落着一小滩海水，晶莹透亮。

平阳迷惘的眼逐渐变得清明，而后满是不可置信。

她猛然抬头，箱子中的小人鱼怯怯的，又充满勇气的朝她歪了歪头，咬着唇将手又向前递了递。

她很伤心，她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