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山看见唐立言一下子就像要哭出来,却咬着嘴唇颤抖。
先生说得对。年轻人忽然又笑了,这嘴一咧开,眼泪就被挤了下来,我这身子确实还值几个钱。
裴山这才意识到自己气头上的话有多难听。
带着偏见去嘲讽别人,实在不是他的作风,话赶话说到那,如今除了道歉,也没别的办法。
见谅,我
话没说完,唐立言就把手中剩下的信重重扔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山打好的腹稿没说完,脚却跟被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去追。
追上去,又能怎样?
人家不过十七岁,要是真的赎身去广州,会有个更远又更新鲜的未来。
跟着徒有一身学问、却落得半生清贫的老师,不如跟着金山银山去。
裴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挑开窗帘,眼睛直直盯着窗外那个风风火火的身影越走越远,在雪中变成一块黑色的小点。
裴山叹了口气,本来,戏散场后,还准备找你谈谈来着。
忍冬随着气流颤动,裴山便对着花,小声问:你终归是要走的,又何必
又何必招惹我。
公子伶人,放进话本里,是配的。
是配的。
裴山自嘲似的摇摇头,把窗台上的忍冬藏在了桌子底下。
唐立言拿脚踢坏了好些植物,迎着风,一边哭一边跑。
幸亏学府里有的是奇怪的学生振臂高喊的、满墙涂鸦的、到处发报的没人去注意这个心碎又倔强的人。
热情和真心,都用完了。
唐立言哭得直抽抽,回到自己屋后,一头埋进了被子里。
自那以后,唐立言按时练功、常常亮相,唱得那叫一个如泣如诉。师兄弟们打趣说,他这不是戏入了化境,是心境入了戏。
唐立言也不反驳。又唱完了好几场大戏,刚下台修养,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