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了贺砚予的评价之后,他都改了,他放下了所有,他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求贺砚予的原谅,他甚至还想过,如果说只有他死贺砚予才能够原谅他,那么他大概也会去试试。
但就是这样,他依然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
所以他的折腾究竟有什么意义?
苏明翡终于动作迟缓地抬起头来,他看向贺砚予,没什么底气地嗫嚅着说道:我没想过让你生气,我只是想让你原谅我。
贺砚予虽然没有读心的能力,但却能够看懂苏明翡的表情,他说道:你认为你的错是在方式上吗?
苏明翡怔然抬头,他现在已经越来越不能听懂贺砚予的意思。
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要继续询问下去,但却又失去了胆量,贺砚予垂眸说道:你的错处在于,你根本不懂得如何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活着。
你的所有行动都是带着目的性的,你只会索取却永远不懂得该如何付出。
你所谓的道歉和追求,感动的永远都只是你自己。
你以为你为了挽回付出了许多,实际上所有事情都是没有必要的,你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付出了很多。
同情不能称之为原谅,你即使是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让自己看起来自尊全无,但也只是让自己受苦而已,因为你骗不了任何人。
贺砚予的语调依然是没有任何起伏的,他说了这么多,甚至没有哪个字稍微用过重音,然而这些话轻飘飘地落在苏明翡的耳中,却每个字都像是座巍峨的高山,沉重地压在他的脊背上,令他连呼吸都颤抖而困难。
还有。贺砚予最后说道,靠伤害自己骗取同情是最蠢的办法。
用肉体作为筹码更是让人难以理解,当我决定和你分开之后,你的身体对我来说就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你还是没有明白,犯错之后应该做的不是死缠烂打祈求自己获得原谅,而是想办法让自己变成值得被原谅的人。
你这样是没有资格谈论喜欢和不喜欢的。贺砚予说到这里,语声稍低了些,更像是在自语,坐躺在床上的苏明翡并没能够听清他最后这句话,当然,我也没有资格。
贺砚予说完这些话之后,终于在苏明翡怔愣无言的同时,转身离开了病房。
离开的时候没有忘记带上房门,让苏明翡待在独处的空间当中。
而直到他离开,苏明翡都没能够说出话。
他自床上坐起来,神情已经从最初的痛苦悲戚变成了茫然的空白,他想要出声反驳贺砚予刚才的话,然而张口之后却是连半句替自己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发现贺砚予说得实在是再正确不过,而他自己却从来都没有意识到。
他真正要做的,不是学会怎么样追求,怎么样道歉,想出如何才能够让贺砚予对他回心转意。
可是学会该怎么去作为一个真正的人而活着。
他在贺砚予的心里,甚至连个真正的人都算不上。
那他算什么呢。
江澈和苏母看见贺砚予离开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回到了苏明翡的病房前,然而他们站在这里,却犹豫着没有立即进去,因为就在离开之前,贺砚予对他们说了句话,要他们先不要进去打扰。
听到这话的时候他们本能地认为贺砚予和苏明翡是已经和好了,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如果和好的话,贺砚予不会这么快就转身离开。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澈他们弄不明白,但也的确听了贺砚予的话没有立即推门,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贺砚予的身上好像总会给人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没有办法忽视他的每句话。
也是因为这样,他们在门口等了很久,才终于小心地推开了苏明翡的房门。
苏明翡坐在床上,回过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像是在发呆,难得竟然有些安安静静的样子。
江澈和苏母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出声,怕吵到了心情不好的苏明翡,于是只能定定地站在门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明翡才如梦初醒般回过头,向江澈他们张口道:你
贺砚予已经回去了。江澈见他开口,几乎是马上就出了声,比他还先说道:有一会儿了,我们没敢拦住他,如果你想找他,我们明天再把他给骗不对,劝过来。
苏明翡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调竟然有点不像平时的他自己,江澈说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时候坐在他面前的苏明翡似乎还是苏明翡,但却又像是看明白了什么,比起以前有些不同了。
就像是,突然之间成长了。
成长这个词用在苏明翡的身上似乎有些不恰当,但江澈却的确有着这样的感觉。苏明翡已经二十四五的年纪,早就脱离了什么都不懂的少年范畴,但多年过去他总活在自己的舒适地带,现在却像是终于走出来了。
江澈其实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犹豫着站在原地,问道:你还好吗?
苏明翡低下头,苦笑着说道:大概是不太好。
江澈和苏母听见这话后,当下的反应就是要替苏明翡把人给叫回来,然而苏明翡却继续说道:我需要你们帮忙把护士叫回来。
举起右手,让江澈他们看到自己手上的针眼,苏明翡说道:我的点滴掉了。
江澈:啊?
他看起来懵得厉害,但苏明翡无声地看着他,他到底还是转过身,立刻叫来了护士。
接下来护士回来重新替苏明翡弄好了点滴,苏明翡全程安静地等待着,直到护士离开的时候,他才终于张了张嘴,在犹豫之后喃喃说了声:谢谢。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护士听见他的声音,回头对他轻轻笑了笑。
苏明翡原本没想到对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等见对方朝着他笑,他才像是怔住了般,神情略微僵硬地做出了似笑又似哭的表情。但对面的护士已经拿着东西转身离开,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后来的回应。
江澈在旁边看着他这连串的反应,表情就跟见了鬼差不多。
他现在是真的相信苏明翡不对劲了。
以往每次见过了贺砚予之后,苏明翡要不然就是伤心酗酒要死要活,要不然就是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从来没有哪次,他像现在这样,既不吵也不闹,看起来就仿佛入了定,好像瞬间有种通透的感觉。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江澈试探着问道:你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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