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惊璆一手抱起小孩,一手拉住盛明安的胳膊向前跑,拐过街头,推起一道卷帘门钻进去后又拉下来,将盛明安推到角落处然后跟着蹲下来。
黑暗中看不清陈惊璆的脸,却能辨别来自陈惊璆的、熟悉的气息。
盛明安无声地喊着,陈惊璆,一遍遍喊着,陈惊璆,这些时日被关押污蔑的委屈,被审讯、被压抑的恐惧毫无保留的咆哮而出,从心脏开始,向四肢百骸、向脑部神经蔓延,如果不是恐怖分子就在外面,他一定会立刻扑进陈惊璆的怀里宣泄所有的恐惧,控诉自己这些日子所遭受的折磨。
想要陈惊璆保护他、安慰他,就像前世的陈惊璆那样,不管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见他。
盛明安所有迎敌的勇气在陈惊璆面前化为乌有,像漏气的气球,但他不觉得可耻,因为他是深受偏爱的那一个,永远有恃无恐,不需要锐利的刀剑和厚重的铠甲面对世界的恶意,有人会保护他。
尽管盛明安没说出口,陈惊璆却似乎看透他此刻内心深处波涛汹涌的情绪,于是伸出手捏一捏他的下巴,拇指摩挲着他的脸颊,又滑下来,牵住他的手,无声安抚他。
盛明安靠着陈惊璆的肩膀,角落里有一丝光泄进来,正好落在怀里小孩的脸上,小孩和他目光对视,一下就笑开来,模样可爱极了。
盛明安轻轻刮了刮小孩的脸颊,抿唇笑了笑。
外面的恐怖分子停在卷帘门外面,对话飞快,有一人想开卷帘门进来,被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打断,几人脚步匆匆,飞快跑了。
外面爆炸、警笛和人群哭喊,嘈杂纷扰,卷帘门内却很安静。
盛明安软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惊璆:你一出中情局,我的车就跟在后面。
盛明安有点惊讶:你知道中情局什么时候释放我?
陈惊璆:嗯。知道。
是你挑拨中情局局长?
怎么说是挑拨?
中情局审问我的时候分成两派,意见不统一,那个从联邦调查局转入中情局的探长想对我注射吐真剂,他肯定我掌握室温超导技术,但中情局局长坚定是皮埃尔教授攻克这项技术,提起他们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我猜是有人挑拨中情局和某个政党的关系。
不算挑拨,他们本来就互相猜忌。
你怎么做到的?你什么在这边发展人脉?
我认识这边一个华人黑帮的家庭成员,还是以前打黑拳的时候结识的,年纪和我差不多,算臭味相投。陈惊璆温言细语,没有隐瞒,后来在国内国外分别注册了科技公司,其中一个你也认识,叫陈盛科技。华人黑帮三教九流都有,我认识的那个朋友想做科技产品研发相关的,商量后一拍即合就合作了一年,他提供三四成的人手帮我做事。
陈盛科技?
这不是当初和他签下石墨烯产业化提取技术的国内公司吗?
那时他还疑惑怎么没听过这家公司,没想到居然是陈惊璆的!
剩下的六七成人手呢?
华人很难打进联邦的政治圈,所以这一部分人脉信息全都仰仗领事馆的帮忙。陈惊璆蹭了蹭盛明安的头发,说:我私下里联系邓领事,和他商量我的计划,就是让联邦相信你没有攻克室温超导技术,他虽觉得我计划里不确定因素太多,过于冒险,但最后还是相信我。
毫无疑问,盛明安的安危对国家而言非常重要。
盛明安一出事,领事馆和外交部立即奔走发声,前者用他们在美国建立的人脉和搜罗的信息,后者则利用国家影响力发声、对话,上面也发话必须保护盛明安的安危,不惜暴露一些底牌。
对于联邦而言,盛明安是否攻克室温超导技术仍是薛定谔的猫,结果未知,而他们试图派人去欧洲专利申请局打探消息,可那边有张宏岳严防死守,愣是没走漏半点消息。
诸如邓领事之流认为一旦联邦确定盛明安攻克室温超导技术,将视盛明安为最大威胁,要么千方百计暗杀,要么势必会狠狠咬下华国一大口血肉才甘心放走盛明安。
就这都有可能在盛明安归途动手脚。
他们从不高估联邦的人品,当年钱老归国硬是被以带走国家机密为由扣留五年,五年里备受折磨,而那时的钱老已是物理界德高望重的大牛。
所以他们不得不行事小心,如以往那样只谴责发声,尽量将事态危险值降到最低,以盛明安的安危为准。
陈惊璆提出计划,邓领事第一时间询问□□,□□当即作国事严肃处理,经过商讨和沙盘推演后采取陈惊璆的计划,并要求在美领事馆无条件提供帮助。
国内也没闲着,该抓的抓,该搜集的证据都搜集好了,只需要等一个最佳时机大白天下。
盛明安:我以为你手眼通天,不到一年就在这边扎根。
陈惊璆笑说:我还没神通广大到那种地步,都靠人帮忙。
那也很厉害了。
盛明安戳着陈惊璆的胸口絮絮说道:但我是相信的,就算你说都是你一个人的努力,我都会相信,我知道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你。
在他心里,陈惊璆就是很厉害。
陈惊璆呼吸一窒,无奈说道:别撩我
盛明安抬头,冲着陈惊璆笑,正要黏上去时,早就无聊透了的两个小孩挣扎着手脚咿咿呀呀惊醒两人。
陈惊璆皱眉握住小孩的腋下让他离自己远点,刚才危急时刻根本没太多心思注意手里的生物,现在危机解决,小孩呀呀叫,他就有点受不了这柔软幼小的生物了。
盛明安见状,笑得更开怀:哥,你怕小孩。
陈惊璆否认:不喜欢而已。
外面好像没枪声了。
应该是军方控制现场。走吧,去看看。
说罢,两人抱起小孩离开,跟在路上行人身后很快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警方、媒体记者和群众都在图书馆外的广场,救护车拉走一车又一车伤患。
有受害者的家属到处寻找亲人,亲人无恙则抱头痛哭,亲人罹难则失声痛哭,还有人不肯接受现实,企图抢走警方的手枪给已经中弹的肉体再来几枪。
人群里有个棕发女人形容狼狈憔悴,鞋子甩掉一只,胳膊和肩膀都是擦伤,见人就拽住疯狂询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两个宝宝?,所有人摇头,而警方非常想要帮忙,可惜他们几乎搜遍图书馆周围也没见到女人口中的两个双胞胎宝宝。
尽管不忍心说实话,但他们都清楚两个小孩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