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提姓名,瑞雪也知道这话是说给小郑大人的,颔首应下。
片刻后,慈宁宫西偏殿。
殿内陈设着书案、座椅,烧得暖烘烘的。龙凤呈祥的香炉里飘出丝缕檀香,缭绕不绝。
温侍郎坐在椅子上,周遭是静候吩咐的内侍、宫人。他衣冠整洁,但眼下一片乌青,神态疲惫煎熬,手脚发僵,如坐针毡。
衣袍袍角摩擦殿内地面的声音响起。温皓兰警醒地感知到,抬首望去,立即起身行礼:臣户部侍郎温皓兰,请太后娘娘坤安。
董灵鹫抬了下手,轻轻向下一压,示意他免礼坐下,而后将案上的折子顺着记忆里的顺序抽出来几本,叠在掌中:看你这模样,有阵子没睡好过了吧?
一提起这事,温皓兰额角微汗:臣愧对陛下和太后娘娘,臣实在有罪,幼弟纨绔懒散,可又确实没有贪污作假的本性和胆量,臣的身家极清白!
董灵鹫随意道:证据这东西,向来都是证明罪状的,空口说不来清白。要是更据实的罪状没有出现、没有清楚,就算你们家穷得连补丁都打不起了,也未必让众人相信。
温侍郎长长叹气,想起数月前李酌李老先生的案子,朝野上下人人自危,都不敢再为他人胡乱做保。
董灵鹫摸着奏章的封面,从上到下,熟记于心,连上面的名字都不必扫一眼,淡淡道:这几本都是督促刑部审理的折子,哀家留中压了两日,其中一位大理寺官员再度上书,说六科同气连枝,你们这些人,要不就是师生、要么就是同窗,别人看你温家的面子,会放过你的幼弟,把罪责全推卸在那些小吏玩忽职守、胡乱做账上。
温皓兰冷汗津津,当即起身,躬身垂首:如此贪腐虚报之案!若真为我等所做,请太后用重刑,杀得人头滚滚不为过!绝非师生、同窗这等关系可以埋下来的,请太后圣鉴。
董灵鹫点头,说:他们也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上这道折子,就是为了治你的。
温侍郎这下连站都站不住了,撩袍跪下,俯首贴地。
董灵鹫让瑞雪去扶他起来,喝了口茶,喉咙润泽,语气也一缓:朝野上的党争,你们一派一派,按着亲戚、师生、籍贯,分别结党,互争利益,哀家不是不知道可叹你这个人还堪用,哀家也不想错杀。
她的重心不是在这个杀字上,而是在这个错字上。她的心绝对谈不上软,在许多关乎朝政的大事上,刑讯逼问、抄家株连,都眼也不眨,狠辣非常。
董灵鹫只是不喜欢错。
温皓兰双肩微颤,低声道:太后娘娘慈恩浩荡,臣代幼弟谢过娘娘。
你那个弟弟董灵鹫本想说温衙内心胸狭隘,弄来这些错账为难人,反惹祸端,但话到一半,看见屏风后浅浅的影子,她会心一笑,又懒得当他面替自家这位小朋友申冤了,只是评价,该好好教养。
温皓兰道:臣谨记在心。
董灵鹫将手中奏折放下,吩咐道:从今日回去,哀家会撤走麒麟卫在刑部的防卫,而你,温侍郎,你也不许再奔走求告,收拾好仪容,给我沉住气。
娘娘他惊诧地脱口而出。
只要你不急,董灵鹫继续说下去,急得就是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