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衡下意识地接住,发现是一个红盖头,他转过头,见高台上的聚集着众人,大多都是老少爷们,见到是这样一位俊俏的公子接了,都哈哈大笑,为首之人道:好彩头啊公子,不知公子娶亲了没有?我们这么多人等着沾沾员外的喜气,倒是让你沾到了,我给你道喜了!
是啊!员外家可是结了一门好姻亲,接到这个盖头,家中必有喜事,想必公子很快也能喜结连理了。
郑玉衡转身行礼,先谢过他们,而后道:承各位吉言,在下已有中馈,正是一位如花美眷,神仙娘子。
对面笑得更欢,有大声玩笑的,有说他怎么不带夫人出来游玩的,还有怂恿着讨赏的。郑玉衡也不吝啬,慷慨地给了赏钱。
两人离开高台后,董灵鹫才低低地笑了一声,说:江湖骗子,专来骗你的。
这是市井里的老手段了,每逢年节,弄个什么手绢、盖头、年画,专门挑着人扔过去,编个事儿,然后说上点吉祥话,就能讨赏了,如果没有赏钱,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那里的。
郑玉衡意外道:你也知道?
董灵鹫道:二十年前就是这一出戏码了。我爹也信,看来冤大头不止你一个。但明知道上当,还要上当,那就只剩你一个了。
郑玉衡道:大过年的你又给了我压岁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董灵鹫敲了敲他的手背:这词是这么用的吗?笨蛋。
檀娘这么聪明,不也眼睁睁地看着我上当么。再说他们说得话也挺好的。我娘子就是这么好,世上独一无二。
董灵鹫道:原来是说到你心里去了,怪不得吃亏还笑。
我心里
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连脚步也停下了。
两人走过灯会喧闹处,来到河水下游。比起上游的繁华,此处可以说是寂寥无人。是灯火不照的僻静之地。
半融的冰在河面上流下,远远地随着波澜流下来一批水上花灯,如湖中火莲般盘旋着靠近。
郑玉衡的后半句就在潺潺流水声中停住了。
董灵鹫能听见他轰鸣鼓噪的心跳声,凉丝丝的风吹过她耳畔的碎发。而后,脸上的面具上似乎被触碰了,他的指腹抵在傩戏面具的脸颊上。
他慢慢地抚摸着光滑的面具,和上面涂饰的夸张彩色纹路,这点轻盈不堪形容的重量落在上面,却仿佛不是隔着一层物,而是在真切地抚摸着她的脸。
他的手从脸颊上下滑,带着一股很轻、而又令人心颤的力气,抚向面具上的唇,触摸着它坚硬又冰冷的质地。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但董灵鹫感觉到他沉默之下沸腾如岩浆的炽热,像是一股几乎承载不了的沉浓情感,在这一刻不断地挤压、不断地浓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