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梦见大红吉服的帝王,他片刻惘然。
随着离宴席越来越近,心头的预感也逐渐强烈。
灯火将他的影子足足拉长一倍,雨点儿乱溅,不顾冯祥的错愕。
他一把拉过油纸伞,雪白指骨攥紧了伞柄。
雨珠不断沿着伞骨滴落,几乎围成了一圈雨幕,朦朦胧胧轻纱飘拂,只有伞面下的眉眼清晰。
他似毫不在意,清凉之意,反而可以让他清醒。
文凤真隐约看到首辅府。
东西两条街灯火通明,挂了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
各班官员携礼前来道贺,到处燃起了鞭炮,大小各色轿辇一乘接一乘匆匆抬过。
是什么事值得一向简朴的首辅如此兴师动众,他冷笑一声。
门口的管事忙过来哈腰,接过淮王殿下的随礼。
管事只感到指骨冰凉异常,雨水湿腻,淮王殿下的手好冷。
可他从来都是个小火炉。
管事诧异地抬头,殿下的身影永远淡定从容。
一路过了花厅,文凤真瞧见影影绰绰的人影。
首辅府高朋满座,隔开一道帘子,嘈杂声、唱喏声、欢笑声远去。
他梦见过这个场景。
多像他在梦里跟辽袖成亲的场景,宫墙内外欢声笑语,张灯结彩,人人齐声恭贺帝后永偕琴瑟。
他的皇后袖袖。
文凤真不由得嘴角微扬。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文凤真脑海中一声声微臣恭贺帝后永偕琴瑟!
与此同时,明功堂一片觥筹交错,众人起身,齐声开口:恭贺宋公子与辽姑娘文定之喜!
最后一声文定之喜字音未落。
蓦然,啪、啪、啪三声清脆的鼓掌不紧不慢地响起,拉过了众人注意。
随着管事长长的一声唱喏:见过淮王殿下
满堂人人错愕转过头,手中杯盏几乎不安得跌坠,嘴角笑意凝固,露出了极其古怪尴尬之色。
辽袖一回头,愣住了,紧紧攥住衣襟,瞳仁一丝不晃。
宋搬山眉眼平静,缓缓抚着指节,眸光瞥向了二楼准备齐全的弓/弩手。
宁王坐在黄花梨椅子上,饮了口酒,嘴角牵起淡淡一笑。
他果然来了,看来是不必自己动手了。
文凤真一向孤高自负,宁王还真挺想见见他的手段。
饶是一向镇定自若的陆稚玉,此刻瞳仁微缩,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按紧了扶手,几乎起身,却被她父亲按了下去,眉眼逐渐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