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晏行一番指点, 罗綦虽不太识字,也知道这账不平,前后讹错几十两银子, 且被人动过手脚。
也许是上个账房留下的猫腻,也许是上上个账房捞的油水,她们上船晚,谁都说不清。
这种事情按罗綦的经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金满玉那么精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来。
更何况这些银子于她不过是九牛一毛, 跟她那些成千上百的大生意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思索的一会儿,她道:你不用管这些, 到时候直接按原样报上去,金满玉不会找你麻烦。
晏行早知她会这样说,一瞬不错地盯着罗綦认真道:既然金掌柜叫我算这笔帐,定然有她的理由,说不定她早就知道这笔帐有问题,成心来试试我的能力。若是欺她瞒她, 她又如何放心把账交给我?
罗綦虽不怕事儿找上门,但向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没人能给她托底, 万事都要自己承担。
退一万步讲, 这真是个试探, 这船上能打算盘的也就剩晏行了,金满玉不靠他还能靠谁。有时候该圆滑须得圆滑些,不该说的不说, 不该问的不问, 这是做下人的求生之道, 是她的习惯。
但对于晏行来说, 他不是不懂罗綦的考量,可像金满玉这种早就修成仙的老狐狸,若真是瞒了她,她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定然再不会与你交心。
若是不得人心,以后当上了账房也是寸步难行,他还没有罗綦那么厚的脸皮。
咱们又不准备在这船上长待,无需考虑那么多。再过几程就该下了,不过替别人做工,该尽的责任尽了就行。
罗綦说得简单随意,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却让晏行一宿的难眠。
脚边用巾子包裹住的汤婆子由滚烫变得温凉。
晏行枕在手上,朦胧的天光照进斜角面一扇小小的窗。
以前他刚开始处理政务的时候,很讨厌那些欺上瞒下之徒。有些一眼就能被戳破的谎言,不真实的社况民情竟能安然无恙地呈报到他眼前来。
实在是荒诞。
谁都想置身事外,从中牟利,把真相实情掩埋起来,到最后搅浑了一池水,连刘端那样良臣也未能幸免,随波浮沉,到最后再无一人能专心为天下社稷。
直至大厦一夜倾塌,被营造出来的美梦顷刻破灭。
一下午晏行就算好了那两本账,速度很快,但金满玉说让他两天后再去交账,他就没着急,安心待在底舱当夫子。
罗綦似乎是因为昨天被人找了麻烦,也不怎么出门鬼混了,跟着长生一起做学生,还是最捣蛋的那种。
罗七娘,你这个字写得实在是丑,比长生还难看百倍。
罗綦不服:不就是一个竖两个点儿吗,能难看到哪里去。你是不是偏心,故意挤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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