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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会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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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很漂亮,很可爱,很活泼的小公子。”

苏怜呆了呆。门外的苏星弦也呆了呆。

漂亮、可爱、活泼,都是好词,却与苏星弦根本没什么关系。

陵澜却想,眼睛漂亮,偷窥的时候可爱,心理活动活泼,一点也没错。

他朝门外寻求认同,“徒儿,你觉得,为师说得对不对?”

苏星弦猝不及防被叫住,反应过来他毕竟是修仙之人,会发现他也不奇怪,于是走了进来,叫了声“娘”,轮到陵澜,他犹豫了一下,叫他,“陵仙师。”

苏怜捂着嘴咳嗽,叮嘱他,“该改口了,叫师尊。”

苏星弦抿着唇,还是拒绝,“娘,我不会拜师,不会修仙。”

日后风华绝世的仙门首座,如今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虽然自小在相府中如履薄冰,强行逼迫自己变得成熟,可在自己唯一的娘面前,还是流露出了少许青涩的固执,连手上的药碗都没有放下。

陵澜看他抿唇的时候面颊鼓鼓的,尚有还没完全褪去的婴儿肥,有点手痒,想戳一戳。

这时,苏怜却叹了口气,说,“可是,娘三日后,阳寿就要尽了,这几日,不过是偷来的。以后,娘不能再照顾你了。”

这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蓝衣小公子惊愕地睁大眼睛,手中一直没有放下的药碗,突然一个倒扣,摔到了地上。

·

三天的日子过得很快,甚至快到猝不及防。

十二岁的苏星弦跪在灵堂上,额头绑着孝带,手指抚摸着面前的黑色棺木,黑梨木的厚重冷硬传递到他指尖,让他感觉到一种渗透心底的冰凉寒意。

他的娘躺在这里,从小,他看着她屡屡委曲求全,在那堆女人面前一退再退,他就打定主意有一天,一定要带她离开这里。可是这一天还没来,她却先走了。

雪白的幡布,雪白的蜡烛,还有娘生前最喜欢的,雪白的梨花,除了面前这口乌洞洞的棺材,一切都是白的。

他没有再去理会那些来来往往的宾客,呆呆地跪着,脸上有些迷茫。这一刻,他才像是变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唯一的亲人逝世,他反应不及,更不知所措,除了悲伤,更有无穷无尽的茫然。

宾客都走了,这时,一个女人扶着腰挺着肚子走进来,她也不避讳,反而像是在得意洋洋地在与谁示威。她走到中央坐下,是苏相苏明朗的妾室冯意。

死去的人已经永远躺在棺木里,只会发烂再发臭。她却怀着孩子,还将成为相府新的女主人。

她的名分还没抬,却已经先有了女主人的范儿,对这雪白的灵堂指指点点,觉得这里摆得不好,那里摆得不好,就要指使人来换。

苏星弦猛地抬头,浅灰色眼瞳中流露出冷意。

冯意被吓了一瞬,但马上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死了娘,也没什么势力,日后在她手底下,还不是任她磋磨。

想到这里,她就不怕了,反而打起了某些主意,“你娘给你留了不少东西吧,当年献给陛下的那些珍奇宝物,还有多少?”

整个黎国都知道,皇帝沉迷炼丹,对修仙之士极为推崇。

有一年科考,他不知从哪里得知,新的贡士中有个考生,妻子曾经救过仙人,并得到仙人赠与的财宝,顿时不顾那考生其实只得了最后一名,堪堪上榜,甚至没有殿试资格,就强给了他状元之位。

这个考生,就是现在的苏相苏明朗。十年寒窗无人知,突然之间,滔天富贵却唾手可得。

这反差实在太大,他就此像勘破了某种捷径,不再苦念诗书,反而开始不断磨着自己的妻子拿出那些仙人之物,一样样地换取向上爬的机会。

这投机取巧的法子,在这个连皇帝都沉迷炼丹的国家,竟确实是个极好的办法。他虽然才干平平,却借此扶摇直上。

苏明朗以前穷怕了,上位后就开始大肆敛财,嗜财如命。后面考生官员有样学样,整个朝廷都是乌烟瘴气。

许多权贵眼热他那些仙家之物,总以为他府中还留着不世出的宝贝,一个个着了魔似的往他家中送钱送女儿。

苏星弦早知这些人都烂透了,却还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无耻,娘的尸骨未寒,就在她的灵堂打起了贪得无厌的主意。

而冯意敢这么做,必定是有人授意。

有风从门外灌进来,把门吹得咯吱作响。早春的时节,眼光明媚,他却只感到刺骨的冷。这偌大的世间,他没有感受到半分温暖,所见所有,都只是冷冰冰的算计。

苏星弦身侧的手蜷缩起来,紧握成拳,强忍着内心的翻涌,“你们……不是早就全都拿走了吗?”

冯意不信,硬要他交出来,见他抗拒,还要叫人动起手来。

这时,门外喧喧闹闹的,苏明朗也过来了。他脸上带着兴奋,是陵澜通知他到这里来,说要给他什么东西。

自“中状元”后,他就知道了这两样东西的好,这些年来,总是琢磨这些事。这次请了陵澜,他本想多多讨好,没想到却总是找不见他,直到今日,才得到机会,急忙赶来。

空落落的灵堂中,身着孝服的小公子眼眶微微发红,浅灰色的瞳孔中溢满怒意。

失去唯一的亲人,他没了几日前的八面玲珑,没了脸上完美的假笑,面对这些憎恶至极的人,他像一只穷途末路一无所有的小兽,竖起了浑身的刺,却又单薄得像一张脆弱的白纸。

再成熟,毕竟也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苏明朗殷勤地来了,却没看到陵澜,反而看到冯意挺着肚子在与苏星弦吵架。

其实,他有些怕这个儿子,总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他平日也不太与他说话。可是,陵澜似乎挺在意他。想了想,他转头就斥责起了冯意。

其实他们二人老早就打着那些主意,私下没少计较,所以冯意今天才敢来。可没想到,他转头却来斥责起了她,顿时不忿,怼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在灵堂吵了起来,苏星弦怒不可遏,却无能为力。没有人在意一个年幼的孩子,一个没有家族势力空有头衔的“嫡子”,他甚至连将这两个人从娘的灵堂赶出去,都做不到。

只要再给他两年,或者一年,一切肯定会不一样!

他知道娘为什么会郁郁寡欢,知道她一次次退让后夜里低低的哭泣,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得“病”。

那些龌龊不堪的勾心斗角,那些明目张胆的陷害污蔑,还有他发现得太迟的,被下在她每天食物中,缓慢侵蚀她身体的毒素……

苏星弦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死死忍耐着滔天的恨意。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后悔,让他们把从母亲手中抢走的东西还回来,他一定会让他们得到该有的报应!

心中的恨意疯狂滋长之时,一个声音却悠悠响起,伴随一声“吵完了吗?”

书页缓慢翻动的声音在骤然寂静的灵堂中尤为清晰,他手中是个蓝色的簿本,看着十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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