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真是巧了!”
白青不理他,打开门把几人迎了进去,
“肖姑娘还没醒,明知不能喝还喝这许多,不醉倒才怪呢!”
管家急的直跺脚,右拳不时打到左掌之中。小乙给他倒了碗茶,按住肩膀让他坐下。
“我说管家阿叔,您倒是把事情说清楚哇,一个人干着急也没啥用处不是?!”
管家犹豫了一下,端起那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他长喘一口气,这才慢慢说来,
“你们应该也是知晓的,我们老爷的生意,许多都与官家关联。至于这盐铁之事,其实根本不赚钱,甚至还会亏上一部分,当然也是为了换上一些其他好处。当然,没有这官家扶持,我们肖家也是很难做到如此规模。很多人说老爷欺压百姓,为财不择手段,但又有几人能够真正了解老爷。哎,但他从来不曾为自己辩护。”
童陆奇道,
“难道侵占良田也是做了大好事?”
管家摇摇头,回道,
“这可是大大的冤枉!老爷收了那良田千亩是不假,但你们有没有去了解过农户每年需要上交多少租子?当年老爷了解到这官府与其他世家勾结,想要尽收这所有田地,他们所给价钱,连带每年的租子,至少比我们老爷多上数倍。老爷那是几乎倾尽家财,才让这附近百姓的日子有了些盼头。”
小乙三人听闻也觉新奇,那管家又道,
“你们再看这肖府大院,确实是有那么许多伙计,但大都也是被老爷从小收养的,要养活这许多人也真是不易。你别看昨日那席上菜品夸张,其实所用食材也是大都分给了下人,那驴取完肉便杀了,也算没了痛苦。当然,有时老爷也确实是得理不绕人,但这也不能把他归为恶商吧!这外边很多人就只知道说我们欺负良善,又有几人为我们考虑过?!这长久以来,老爷散了多少财,又有几人知晓?!哦,对了,前几日那马帮送来的盐潮了,因此也是被扣了工钱。老爷私下说,那姓卫的小子不错,身体好气力足,是个好把式,若是性子再磨练磨练,必成大器!”
小乙三人一听,心中反而生出些许惭愧。那管家继续道来,
“其实你们和那姓卫的喝酒,老爷早就知道了,听说那姓卫的派人来盯梢,老爷说料想他也耍不出什么幺蛾子,就任他去了。哎,可没想到,正赶巧了,咱们肖家就在此时出事了。”
童陆有些心急,催促道,
“快说正事吧,到底发生了何事,这肖老爷为何会变成这样?!”
管家一拍脑门,
“这一心急,反而说不到重点了。”
白青为管家倒上一杯茶,管家接过,喝了一口,又接着说来,
“去年的水患你们应该了解的,这官家不愿出钱出粮,来了这许多灾民,如何安置?还不是交给了这有钱人家!老爷有先见之明,水灾之前就屯了大量粮食,恰好碰上了这百年难遇的大水。”
童陆抢话道,
“所以你们就哄抬物价,赚这黑心钱!”
管家摇摇头,
“你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多数人只看到这粮价飞涨,却没看到我们肖家四处安置灾民,免费供水供粮。这粮价飞涨,实在是对这水患何时息去毫无把握,也是真的没有太多余粮了!”
小乙轻轻点头,
“这么看来,肖老爷也算是个义商了?!可这跟今日之事又有何牵连?!”
管家点头诉说,
“便是这场水患,我肖家已然被吃空了,要知这数万张嘴,除了我肖家,又有谁能坚持数月不断粮。每月都有钱粮盐铁经我肖家之手,与那官家对接,可这库存紧张,这时节又无新粮可收,加之我肖家众多结款时限大都是秋末,老爷不想为难他人,只好把压箱的银钱挪用了。若是一切安稳,以我肖家这硕大产业,坚持到今秋收上了租子和欠款,那便都过去了。怎知偏偏此时出了问题!”
童陆很是着急,
“听您这说话真是累死个人,后来怎样了?!”
管家接口道,
“我们肖家做生意,信誉为本,官家接收物资都很少开袋细查,因为信得过。这月的盐粮昨日上午交接,可晚些时候老爷便被叫去查验。这一查可不得了,那每袋盐粮中间都被水浸湿,特别是盐,那都结成了块。当官的震怒,当场便要将老爷打入大牢,老爷喊冤,说这是被人陷害,可又有何用。我看那小厮在官爷耳边说了些什么,官爷这才放了老爷,说是给我们一天时间处理此事。我去到老爷身边,他突然倒下,我愣是没能拉住。之后,便成那样了。”
童陆两指摸着下巴,皱了皱眉,
“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管家抬头盯紧童陆,
“怎么说?!”
童陆站起,绕着桌子走了一圈,这才停下,故作深沉道,
“这不明摆着么,给你们一天时间,那便是给你们时间准备好处啊!那小厮出的主意应当是趁机敲上一笔,绝佳的机会,十分难得!至于难处嘛,听你们刚才那番言语,要在这短时间内凑上这‘分子’,只怕也是不太容易。”
管家叹了口气,
“这便是老爷的焦心之处啊!可这时老爷变成这样,家中唯一能主事的二小姐又醉倒了,这可如何是好!”
童陆摇摇头,
“事必躬亲还真不见得是好事,我看没多大事,等二小姐起来,把这家产变卖一些,换取些时间凑齐盐粮就是了。”
“这官家早与其余世家大族通了气,要借钱粮可以,利息高得吓人,只怕要把这家都赔掉。那些人早就看我们不惯,刚听伙计说,通往附近集镇的道路都被阻塞住了,全部清理干净好只怕也要个一两天!这是要把我肖家往死里逼啊!”
小乙听得明白,
“我看这些人定是早有预谋,真是可恶!现如今无钱无粮,便是想要变卖些财产还有人坐地起价!哎,一连发生这许多事情,难怪肖老爷急成了那样!”
“我们现在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二小姐要是一觉睡到午时,那可如何是好!”
童陆双手一摊,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那官家,有钱好办事,没钱,那就难办了。不如这样,把二小姐嫁给那官老爷,成就了一段姻缘,想必保住肖家也不是什么问题。”
童陆头上挨了一记,正是白青将那竹筷丢了过来。童陆正要发作,里间屋门打开,一人慢慢走了出来,还是那一袭淡黄色碎花长裙,不是肖文娟又是何人。白青站起,挽住她一袖,笑道,
“以后可别再喝这许多酒了,嗯,这醒酒药看来效果不错!”
肖文娟轻轻一揖,说道,
“多谢青青姐,我可是醒了好一会了。刚才管家阿叔讲的,我已听得明白。对了,爹爹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先去看看他。”
“肖老爷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好好休息一阵子应该会有好转,待会让白青去看看。我想,不如先把这明日之事安排好后,再去探望。肖老爷已经同意把这肖家大小事务交于你来处理,所以,现在你是当家的了。”小乙关切的看着她说道。
“那好。辛苦阿叔召集府内众人来厅内议事。”
管家点点头,出门忙活去了。肖文娟抱歉道,
“本来是想好好招待几位,却赶上了这事,真是对不住。我这便让伙计在外边酒楼为哥哥姐姐们安排住处,我们肖家这两天只怕不太平,可不能把你们牵连进来。”
小乙打断她说话,
“这就太见外了,那鱼唇鸭舌尖可不能白吃,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说,我们自当尽力而为。”
肖文娟眼中泪光闪闪,
“小乙哥,童陆哥,白青姐,我记下了。我只一个请求,便是请你们照看我爹爹,即使我肖家家业没了,我也不能没了爹爹。嗯,嗯,还有,若是那些人对我肖家人用强,还请,还请小乙哥护着一些。嗯,我知道你武艺了得,还是当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想必这官老爷也会礼让三分!”
童陆笑道,
“这肖家二小姐果然厉害,其实早就知晓我们底细。嘿嘿,难怪这肖老爷如此巴结我们!嘿嘿!”
肖文娟接口道,
“爹爹也真是想好好谢谢你们,要知道那玉可是娘留下来的,爹爹看得可重了!咱们这就过去吧,可别让大家等急了。”
白青被小伙计带去了肖老爷那屋,其余三人一齐去了那厅堂。堂中此时竟是挤满了伙计,每人脸上都挂着焦虑。小乙心想,这管家所说应该不假,想来也只有肖家善待下人,这到了危及关头,才有这许多伙计能够挺身而出。
“二小姐来了,大家安静!二小姐来了,大家安静!”
小伙计大喊起来,众人也都慢慢聚了过来。
肖文娟年纪虽小,却是异常坚定,她微微点头,身体向前,轻轻一揖。众人也都集中了精力,听她如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