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妄言一脸绝望,他肯定了这就是周斯音的阴谋,要他尝尝报应。
书妄言捂住头道:“可是我也很难啊,所以才租了这个院子,希望清静点找找灵感。”他最近写的故事是推理悬疑,带有恐怖元素,想在小鼓胡同收集一下素材。
其实周斯音知道他住在这么个地方时,就猜到可能这回他还算有点良心,不是纯装死。但也正因为书妄言住这个地方,把他给害惨了,一时脸色更差。
书妄言看他脸色变差,就怀疑他又要暴躁骂人了,“两千字是吧,我现在开始写还不成么!”
周斯音脸色这才缓和一点,好歹今日还办成了一些事。
但他火气仍未发出来,看了眼书妄言的字,因为急急忙忙,书妄言是用钢笔写的,他想起纪霜雨那一笔字,站在一旁嗤笑:“狗爬字。”
书妄言:“???”
都在写稿了为什么还骂??
那些担心书妄言又装死的编辑们则庆幸不已。若非大老板,他们真治不住这位妄言先生啊。
好在这些日子住在小鼓胡同,同那些收旧货的小贩聊天,确实收获了些灵感,书妄言奋笔疾书,总算赶出了三千字——还超了一千字呢!
编辑现场审校,印务那边昨晚就备好纸了,就等着这边。
周斯音闲来打量了一下这院子,以书妄言的稿费,在京城,少有他租不起的房子了,何况是这么个小四合院。
他问道:“打算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书妄言:“嗯。”
周斯音:“别住了。”
书妄言奇怪地看他,然后道:“为啥啊,就不。”
他看着周斯音脸色,赶紧跳开一点,嚣张地道,“我交了稿,你不能骂我了!”这一刻,他就是昆仑书局最牛的人,周斯音也得对他客气点!
周斯音:“……”
周斯音看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加上在这儿还真写出了稿子,只能缓了缓语气道:“那这个院子,书局拨钱给你住下,另外我们会让编辑定时上门看你。”
对这个书局的头牌作者,他们是很舍得花钱维系的,不止是稿费。否则,也不能长久合作,还追杀逼稿,都离不开对方嘛……
“啊呀。”书妄言的脸皱了起来,最后叹了口气,“好吧,那宝铎兄,过两日你陪我去找点趣味吧。我这里有人送了两张戏票,本来想找萧山兄去的。”
萧山正是他的责任编辑。
周斯音问道:“他不去?”
书妄言讪讪道:“不去,还瞪我。”
正在校稿的萧山抬头再次恶狠狠看了书妄言一眼,废话!他能有空去么!
周斯音哼笑一声,“你又想去找骂了。”
——这个书妄言,根本不热衷旧剧,他是个小说家,每去看戏曲,总要大为讽刺一下,剧情粗制滥造,逻辑不行。
戏曲固然是华夏传统文化,融合了诗画歌舞等艺术,但艺术也分优劣嘛,比如昆曲就极为雅致,京戏脚本就简陋多了。
加上目前上演的许多新戏为了迎合大众,博人眼球,专洒狗血,成品一言难尽。
在书妄言看来,那情节,刺取古事也罢,原创剧情也好,实在少有精品。
早说许多戏界人士缺少文化,可能连自己唱出来的词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虽有捧角的文人来撰写剧本,又不是人人都有大才,许多都是剧情拖沓,只顾着掉书袋。
在书妄言看来,最可恨的还是某些戏曲还包含守旧、恶臭的封建观念,真是需要大大的改革。
书妄言常常就是抱着放松心情的想法,去看一场,回来撰文批一通,既能凑专栏字数,自己也爽。
那人家被骂也不乐意了,于是常有演员粉丝和书妄言对骂。
这次也不例外,书妄言哈哈大笑道:“正是,本不想出门,我被你们编辑围着闹了一上午,非得找个地方出气不可。这戏票来的可也不易,听说是最近热门的戏,长乐戏园新翻的彩头戏《灵官庙》。”
他摩拳擦掌:“看我去帮他们找找漏洞,送他们一篇专栏!”
.
三日后。
到这天,《灵官庙》已经连演七天了,在这会儿的京城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毕竟不像沪上,新戏能演多日。
还全都是卖了满座,票房极为火爆,因为长乐戏园座位不是特别多,供不应求,大有接着开演的架势。
街头巷尾都在热议,这次连演天数能不能破了纪录。
戏园附近的茶馆里,就有人在谈论《灵官庙》,手里还拿着《金声剧刊》,援引章鼎湖的评论,感慨此剧风格与沪派大异,的确首开新风。
不少人应和,很是欣赏。
只一人昂首道:“什么新风,明明此剧布景全不符合规制,缺少真实性,把从前旧剧创新的地方一下又改回去了。你们怕是不知道,长乐戏园此前都快倒闭了,他们东家找的人才采用这样的风格,勉力支撑。所以,这不是别树一帜,而是没钱用好布景!机关也只舍得布下寥寥数个!”
就如徐新月在梨园公益会听到的,外界也有类似的论调,在有心人的撺掇下,还越来越激烈,大肆批评《灵官庙》的改动,但——却是用西洋戏剧为标准。
要以西洋标准来判断,那戏曲舞台确实满是错谬了,毫无真实性。但是,这西洋戏剧标准真的适用于国剧舞台么?
其他人奋力争辩起来,“我看优美之处,根本不亚于新剧布景,各有千秋,哪里不好。”
新剧就是效仿西洋戏剧而来的话剧了,旧剧则是国剧,戏曲。有这新旧的名头,大家一时好像也有点也不知道怎么有力反驳对方,尤其自诩开明人士者。
亦有人昂首道:“此剧意境高雅,全然是我华夏之美,何必攀附沪派洋风。以西洋标准评定,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