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好歹陪了你十几年,是她选择了死亡,一个做一辈子生意的女人,因为小三找上门就割脖子剪动脉,她觉得命不值钱,还非要当着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面放干自己一身血,她又有多爱你呢?”
“我不满百天就跟我妈的尸体在一起呆了三天,她都快臭了我才被人发现,我又去怨谁呢?”
“我被何家捡回去,是给他们老大做童养媳的,我五六岁就跟着他们老太太干活了,你知道农村有多少繁琐的事情要做吗?你生过冻疮吗?十根手指烂的没有一块好肉,晚上被窝一暖,钻心的痒,偏偏还不能抓,恨不得拿刀剁了的那种。”
周子祺看着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放松,何汀几乎是兴奋地在回忆过去,她陷入了种奇怪又沉迷的状态,她讲话的声音越来越温柔,温柔到他有种错觉,何汀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周子祺,这些对你来说都是些无所谓的小事,你看不起也懒得听,可是你信不信,这世上多的是和我一样的人,是这样长大的。”
“你可以因为眼睁睁面对了一场死亡,就不吃不喝不睡觉伤心难过到得了精神病,而被你连累的、我们这种人,却连得病的资格都没有,我们只是想活出来些干净的尊严,就够难了。”
何汀哭了,她自己没发现,周子祺看到了。
一个四十五岁保养得宜,行为得体的中年女人的眼泪,看上去毫无美感,实在要夸,只能说因为不狰狞,所以还算沉稳。
“很感人,也很有道理,可惜,你说的太晚了。”
周子祺打断了眼睛失焦,专注看着一个方向的何汀。
“何汀,这番话你二十岁说,三十岁说,甚至是几年前说,我可能都觉得你没错,但是你也不干不净的混了这么些年,你敛财的手段比我还下作,晏茹是我弄死的,可你推波助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见得高尚到哪儿去,你现在装无辜,是不是晚了点?”
周子祺平静下来,又倒了杯茶。
“你今天的可惜有点多,我不是为了跟你和解,更不是解释我没有错,我只是,换个方式,让你听听我有多看不起你。”
何汀笑了,刚才陷入回忆的柔和荡然无存,她还是那个精明刻薄的何汀。
“你也不用再激我,你无非是想套出来我究竟要干嘛,告诉你也无妨,我要你死,就今天。”
周子祺把面前的茶一饮而尽,他慢慢站起身来,缓步往客厅走去。
“当年不是我一时心软娶了你,哪怕我一辈子活在虚幻里,也至少落个善终,现在我周家被你一个乡下丫头搅和的乱七八糟,于公于私,我都要做个了结,何汀,让你去死有点冤枉,可惜我有病,认定了我的人生被你毁的不成样子,我想不开,也不愿意讲理了。”
“那我也会不停诅咒你,跟我一起下地狱,再见了,周先生。”
何汀也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看到周子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只露出肩膀以上的地方,他正襟危坐,背对着何汀挥了挥手。
何汀在回去路上仔细想了一路周子祺的话,他不按常理出牌,保不齐真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死,所以她格外小心,出了小区就让另一个司机从酒店出发,半路过来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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