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别耽误我工作,家属去外面等。”
“找个女的来。”
白大褂皱眉:“我是医生,请相信我是专业的。”
“我叫你找个女的来啊死扑街!”
“明白明白……”裴家明显然被他马上要从腰间掏出一把西瓜刀砍人的模样吓到,溜着墙根出诊室外喊值班护士。
过阵子一个女护士推着一车瓶瓶罐罐进来,她看来并不知道顾其昭身份,瞪一眼他:“先生请你回避。”
顾其昭看着顾沅:“我就在外面。”
“你不在最好。”
走出诊室,红色禁烟标志就在眼前,他一拳砸上去,贴纸同墙皮一齐掉落,他低咒,活动着发麻的五指从口袋里摸烟。
“叁少爷,您大驾怎么不提前通知啊?”
走廊里一个灰胡子老头笑得如弥勒佛似的走来,身后乌泱泱一群带着听诊器的白大褂。
顾其昭丢开烟,弓着背上去同他握手,一脸愧疚:“不好意思裴院长,这么晚还麻烦您。”
“哪里哪里,刚接到董事长电话,听说五小姐不小心跌伤,我立时就带着专家过来了嘛。”
顾其昭笑意凝固:“董事长?”
“是啊,太客气啦,直接叫我派人过去就好,哪里需要叁少爷你们亲自到医院来。”裴院长左右观察:“五小姐在哪?我这边十几个主任医师,全都是叁十年以上骨科临床经验……”
“多谢。”
“都是应该的,没有鑫瑞建设为我们翻新旧楼,本院哪有现在这么好的环境,如今本埠医生能够更好救死扶伤,顾先生也出一份功啦。”
诊室内,顾沅身上伤口已经用酒精冲洗消毒,严重的地方贴了胶布,鞋袜都除下,露出一双光溜溜白皙小脚丫,裴家明握着她脚踝轻轻转动。
“这样痛不痛?”
“……还好。”
“这样呢,痛不痛?”
“有一点。”
“骨头没断,应该是软组织挫伤,最近注意不能剧烈活动,修养几天就好,不过为保险起见还是去照下片。”
“谢谢,裴医生。”
“叫我Jerry啦,please。”
“……Jerry,我需要住院吗?”
“如果X光片显示无问题,就不用住院,不过既然来了,做套全身检查也不错,反正不用花钱,全身骨头都照一照,再做个脑CT……”
“我不做!”
裴家明见她脸色苍白,连忙安慰:“好好好,不喜欢就不做。”
顾沅咬了咬下唇:“你能给我一只口罩吗?”
裴家明外套口袋里刚好有包没开封的一次性医用口罩,欣然道:“要多少有多少。”
她接过来微微一笑,一侧脸残留着红肿手印,另一侧却像海贝中刚采出的珍珠,灯光照亮她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眸,长而密的睫毛蝶翅般轻颤,裴家明手里还握着她的脚,不足他手掌长,又软又白。
他咽咽口水,心里暗骂:“干,我不是变态啊。”
“死变态你干什么!”
顾其昭带着一个银发苍苍的老专家来给顾沅看诊,见到这一幕的双眼如寒冰利剑,粗暴的把裴家明揪出来往隔壁走。
“你得躁郁症啊,走这么快。”
顾其昭把他甩到一间屋内,抵住脖子恶狠狠道:“再晚一步你个扑街口水都要流到我细妹脚上!”
“我哪有那么咸湿!”裴家明义正言辞反驳,随后又化身专业狗仔:“她是你细妹啊?她长的同你根本两样,是你老豆外面生的吧,叁少爷,我少读书你莫骗我。”
“不关你事。”顾其昭无情浇灭他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靠着墙沉默半晌,终于涩然开口:“她有没有……有没有……”
“哦,你是想说有没有受到性侵害?”
看顾其昭脸已经黑似碳,裴家明连忙答:“根据护士检查没有这方面的迹象,病人自己也否认这一点,所以,应该没有。”
“你条粉肠!”顾其昭突然咆哮,吓的路过去洗手间的住院患者差点失禁。
顾其昭瞪一眼门口,把他挤到墙角压低了音量:“让你检查谁让你问她?你个医生只长嘴没长眼?你们不会看啊!”
“大佬你今天吃炸药啦,是你不让我看的,还要怎样?冤有头债有主,谁惹你生气你去找他算账啊。”
顾其昭放开他摇摇头:“你不会懂。”
他的手摸到烟盒,抓住救命稻草般,挤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正要点火。
“Simon,Simon?”
顾其昭咬着烟深吸口气:“小喇叭。”
金发妹扭着小蛮腰,提着叁四个购物袋钻过一堆鸡皮鹤发的医生,娇喘连连:“Simon,天,信德商场马上就关门,我走的脚都疼,还有,你不知道新款阿迪达斯几多贵,还有路易威登,一双就是我一月工资呐……”
顾其昭接过纸袋,重新走进病房。
顾沅见他进来,拉上被单把全身藏起来。
“我要住院。”
顾其昭让其他人都出去,他插上门,平静异常:“你先去换衣服,然后拍片,拍完我们回家。”
顾沅蜷缩成一团:“别送我回去,我求你了。”
“我陪着你,以后我都陪你,你回家我也回家,我不让你一个人……”
“我不要!你别管我,你装作没见过我不行吗?”
他走过去:“阿爸知道你在哪。”
顾沅绝望的抓着胳膊,一阵阵的颤栗:“我受不了了,阿昭,你救救我,我不能再呆在那,我真的不能,我会死的……”
顾其昭捂住她的嘴:“想想被他抓回去的后果,你受不了的……你忘了他之前是怎样把顾沉送走?这一次不止让你见不到他那样简单。”
顾沅感觉自己的心整个破碎了,眼泪簌簌落下,打湿他的手,顾其昭放开她,听见她说:“你和他一样,你们都没有心……你们都是怪物。”
顾其昭胸口憋闷,想挤出一丝笑也做不到:“其实顾沉今天回来,我叫飞仔去接他。”
顾沅忽然坐起身,腰上的伤让她呻吟出声,她忍住痛:“你骗我!”
“我没有,是阿爸不准告诉你。”
他尽量柔声道:“沅沅,你回去就能见到他了。”
顾沅默默垂泪,顾其昭想哄她,张不了口,直到她自己止住哭,红着眼说:“我想去洗手间。”
顾其昭点点头,如释重负的打开门,叫金发妹陪着她去。
到医院卫生间,顾其昭打开里头所有隔间门,确定没有人,才让她们进去。
顾沅拿着纸袋:“我还要换衣服,你们在外面等。”
“让Cherry陪你。”
“不要。”
“听话,地上有水,你摔跤怎么办。”
顾沅只能点头。
顾其昭走出去,低声叮嘱Cherry:“盯紧她,有事立刻叫我。”
等顾其昭身影消失在门口,顾沅小心翼翼脱下校服递给金发妹,露出腰后已经转为青紫的可怖淤伤。
金发妹靠着门框,呐呐说:“看开点啦,妹妹仔,就当被狗咬,没道理为人渣伤心……我见过人比你惨多了,被揍的面目全非哎……你至少能叫Simon把他手脚打断去填海喽。”
顾沅穿衣的手顿住,看向她,金发妹不自在的咳嗽,眼神游移:“我发神经,当我什么都没说。”
“多谢,我没事。”她把头从宽松运动衫领口里钻出来:“我没有被强暴。”
“别说给我听!”金发妹瞪她,又慌张的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低声说:“你莫害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对不起。”
顾沅换上长袖长裤,遮住了身上大大小小伤痕,除了脸颊肿起,她问:“Cherry姐,你借我点钱好不好?”
“你发傻啊,找Simon要,我哪里有钱?”
“你帮帮我,”顾沅目光落在她汹涌澎湃的双峰中央:“不然我就告诉顾其昭你知道我被强暴,还知道是谁……”
“喂,你恩将仇报啊!”
“我会告诉他你的胸是做的。”
“放屁!”金发妹从坤包里掏出一张“红杉鱼”拍她手心里:“小八妹,今天算我倒霉。”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自己摸都无问题。”
“你能帮我问医生要只口罩吗?我不想带着脸上的伤出去。”
“屌哪妈。”
“Simon虽然常常爆粗,但他其实不喜欢女人讲脏话,你如果能文雅一点,他会喜欢你更久。”
金发妹撇撇粉红樱桃小嘴,不情不愿的扭着臀出去,小高跟有节奏的钉在水磨石砖上,清脆悦耳。
顾其昭正在走廊里吞云吐雾,他从来没有觉得尼古丁这样让人上瘾,几乎令他暂时忘掉周围正在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疯狂,几乎。
“Simon,妹仔问你要口罩。”
顾其昭一愣:“她人呢?”
“还在洗手间。”
“叼你老母!”
顾其昭飞奔至洗手间,不见顾沅,只有几个瘪瘪的购物袋横躺在地上。
他检查所有隔间,都没有人,跑到窗前探身向外望,右边外墙上装有铁艺消防楼梯,只和窗台隔着一步距离。
他一眼看到穿一身白色宽松运动衫的顾沅,正“噔噔”踩着扶梯逃的飞快,转眼已经下至一楼。
“顾沅!”
他大吼,确定她听到了,但她没有任何反应,灵巧的从围栏钻出,毫不犹豫跳上一辆红白的士驶出视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