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殊晚讷讷地看她。她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留了一头波浪长发,眉目柔和,脸部保养得极好,若不是岁月让她沉淀出温和娴静的神韵,几乎辨不出年纪。
“这是爸爸。”薛彤迫不及待地介绍旁边的男人。
殊晚愣愣地转过视线,男人和龙易模样有几分相似,若不是薛彤介绍,殊晚要以为这是传说中的龙易的哥哥。
殊晚目光有些恍惚。
“你是不是好痛?”龙泽关切问道,蹙起英挺的眉,“怎么会受伤了呢?”殊晚头部被撞击,此时仍有瘀伤,龙泽心痛如绞:“爸爸没有保护好你,那一年没有保护好,现在也没有……”
一语触痛薛彤的伤心事,薛彤悲从中来,泪如雨下:“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医生是那么说……他们还送了一个很小的骨灰盒,我们把你安葬了……”她哭得伤心,龙泽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不是回来了吗?应该高兴才对……”
殊晚脑子混混沌沌,如坠云里雾里,颤颤地伸出手,薛彤一把握住她的手,淡淡的温度从手上传来,殊晚讷讷道:“我很好。”
“你好就行……其实我很高兴……太高兴了……”薛彤语无伦次,“你哥哥是个笨蛋,他说他早就遇见了你,可到现在才认出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我女儿……”
她又哭又笑,悲喜交加,后面站着龙易,还有另一个面容英俊的男子,比龙易年龄更大些。殊晚怔怔地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像是电影里的画面,殊晚分不清她到底是看客,还是戏中人。
抑或这本身只是一场梦。
一切转折得那么快。她从高楼跌了下来,随后便有了哥哥,有了爸爸妈妈……
龙泽拉起薛彤:“好了,她需要休息。”
“嗯。”薛彤开始柔声哄她,“乖乖睡觉,要早点好起来。”殊晚在梦呓似的吟哦中闭上眼睛,温暖的手掌,喜极而泣的眼泪,柔和的笑容……所有的一切杂乱交错,电影里的画面胡乱闪过。
这是梦。
告诉她,这不是梦。
这是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大床,头顶是漂亮的水晶吸顶灯,衣柜,鲜花,驼色的墙纸……一切都那么陌生。殊晚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妈妈,妈妈……”她跑到走廊上,仓惶而茫然,急得快哭了:“妈妈……”
龙泽闻讯赶来:“妈妈在厨房做早餐。”本就伤到了骨骼,乱奔乱跑,何时才能痊愈?他担忧地责备道:“怎么跑出来了?你要好好休息。”殊晚怔怔地看他:“爸爸?”她惶恐不安,“我以为我是在做梦,醒来看不到你们,我怕你们都走了……”龙泽心绪如潮,错过了那么多年,才等到这一声“爸爸”,声音竟有些哽咽:“爸爸不会再丢下你……”
莫说殊晚觉得这是梦,薛彤亦觉得不真实,生怕一觉醒来,成了南柯一梦。既兴奋且担忧,薛彤一夜未睡,索性起了床到厨房中忙碌。殊晚胃口大开,直称赞:“妈妈做的饭好好吃。”薛彤心头异常欣喜,看着她的模样简直入迷:“你长得真漂亮。”
“那是因为妈妈长得漂亮,还有爸爸长得帅。”殊晚十分正经地回答。薛彤被她逗笑:“这孩子,咋这么会说话呢?”
“妈妈,我晚上可不可以跟你睡?我怕醒来又看不到妈妈,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殊晚用恳切的目光看龙泽,怕他责备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就睡一晚上,明晚就把妈妈还给你。”薛彤哈哈大笑,忍不住去揉殊晚的头发:“我受不了了,女儿咋这么可爱呢?”
薛彤直把她爱到骨子里去,真不可思议,忽然就多了个女儿,还是如此漂亮可爱的女儿。
殊晚睡过去后,薛彤守了她好一会儿,出门时直埋怨龙易:“你们长得这么像,怎么会认不出她呢?”早点认出来就好了,这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拿什么都不换。
“她胆子好小,小得让我无法与她强大的基因联系起来。”龙易第一次见到她,她吓得躲到床底下去了,不过四五个男人而已,她有必要怕吗?“而且,她好像有点笨……”
“你才笨!”薛彤接近暴走状态,“她明明聪明又可爱,最讨人喜欢……”
殊晚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伤势恢复得很快,薛彤每日嘘寒问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去过哪儿,想去哪儿……还有那二十年的过往,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她说严寒梅待她极好,衣食无虞,薛彤几乎想落泪,那个人抢去了她的母亲的位置;但若说不好,只怕又要伤心欲绝。
龙泽的话要少些,常坐在旁边听她们说话,这日拿了笔记本进来,说:“你回来了,得把你的卧室重新装修,看看喜欢什么样的风格?”设计师专为年轻女孩子设计了几款,梦幻的淡紫,可爱的粉红,纯洁的白……殊晚是极好说话的,房子本就很漂亮,何必重新装修?
她已经幸福到极点,忽然之间,她就有了家,有爸爸妈妈,有两个哥哥,还有大嫂谢瑾,柳絮也来看她,还有外公外婆……他们全都围着她,说不出的欢喜与快乐,殊晚的心被撑得满满,仿佛满天都是幸福的泡泡,她在其中飞翔玩闹。
龙家的欢声笑语,慕家则是愁云惨雾。殊晚坠楼,不见踪影,生死不明,慕皓天把国际金融中心方圆三百米翻了个遍,只找到殊晚的手机碎片。
六百六十米的高楼……想一想都胆颤心惊。
回到慕家,慕皓天与慕父彻底闹翻,这个导致灾祸的罪魁祸首,慕皓天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把她和赵长鸿关在楼顶?我一直都尊重你,敬爱你,三年前你要把中朗的股权给我,我觉得在你手上,或是在我手上有何差别?可你后来不断逼我,根本就没把我当儿子!”慕皓天快疯了,面目狰狞,“现在,中朗的股权已经到了我手上。我告诉你,我不会跟程家联姻!我要跟程归燕解除婚约!”
他浑身似乎在燃烧,慕父几乎被他吓到。
“如果她真死了,我就把中朗搞垮,你跟赵长鸿,谁都别想得到!”
六百六十米的高楼,生不见人,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