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点了点头,并且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记了下来。
喝一口茶润润嗓子,李承乾继续说:“伤寒过继给人,接触是一方面,主要是伤寒病人打喷嚏的时候,甚至是说话,都会把这种病虫呼出来,传递到别人的身上。伤寒如此,传尸、虏疮等都是如此。”
孙思邈快速的记录了几笔,随即询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若是遇到这样的病人,是不是只要戴着口罩和手套,就能帮他救治,而不用担心被过继了?”
李承乾摇摇头说:“不妥啊,现在咱们的口罩,防护效果是不够的。虽然有好多层,但是,像虏疮的病虫,不一定非得从口鼻入体啊。所以,一旦出现一个虏疮病人,只要上前帮他治疗的,估计九成九九九都会被过继。”
孙思邈疑惑道:“可是你不是说,有办法防治的吗?”
“这就要涉及到另一个知识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有些人,并不会受到伤寒病人的过继。为什么呢?因为人与人的身体不一样,就像您,虽然岁数不小了,但是身体比一些青壮还好。所以,就算接诊的时候经常触碰伤寒病人,也不会被过继。比如我的护卫刘莽,强壮的跟一头牛似的,我在严寒的情况下忙碌一天,都得了伤寒,换作是他,恐怕连鼻涕都不会流出来。
一样的道理,您难道没发现,那些得了虏疮、并且活下来的病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再犯虏疮了?”
孙思邈道:“是有这样的说法,不过民间人给的解释是,这人已经偿还了自己的业障,命不该绝,所以不会再被虏疮附体。当然了,老道是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病就是病,怎么能说是上天惩罚人呢?”
“就如同您所说,这种说法就是扯淡。其实,最准确的说法是,患病的人,最终没被疾病打垮,导致他身体里产生了对这种病的抵抗力。我所说的防治,就是希望能人为的让人获得这份抵抗力。只要有了这份抵抗力,就算医生跟患者同吃同睡,也不会被过继了。”
孙思邈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主动染上虏疮?这不行吧,且不说这病轻易就会要人命,就是病好以后身体到处都是疮疤,面目全非,谁都不会接受的。”
李承乾摇了摇头:“不是虏疮,是跟它类似的一种病,通过患上另外一种简单的病,来帮人获得对虏疮的抵抗力。虽然还没有尝试过,但是我觉得,可行性十有八九!”
“真的?”
孙思邈拍案而起。
几乎是同时的,房门也被人踹开,一样的疑问声,在门外响起。
李承乾惊讶的看向门口,只见皇帝老爹惊喜莫名,房玄龄惊讶的很,张赟一副尴尬的样子。
这就说的通了,老混蛋又特娘的听墙角!
站起身,把位置让出来,李承乾道:“只能说把握很大,却不是百分之百,咱们得真正实践过以后,才能说它是百分之百。”
坐在李承乾的位置上,李世民转头问:“你觉得,咱们可以尝试?”
“可以,但是,又有谁敢做这样的实验呢?”
就在李承乾话音刚落,对面的孙思邈斩钉截铁的说:“老道敢!太子殿下,您说吧,这个实验怎么做?老道亲自当药人,来验证您的猜想。”
李承乾惊讶道:“孙道长,您可听清楚了,就算是我亲自开口,也是十之八九而不是绝对,您这弄不好,可是会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的。”
孙思邈哈哈大笑道:“佛门有一句话说得好啊,老道虽然是道士,也得拿来用用。那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作为医者,难道还有比这,更能让老道兴奋的事情吗?太子殿下尽管告知,就算老道因此实验而死,也会在九泉之下,感激太子殿下的大恩!”
“这....”
李承乾犯难了,虽说牛痘预防法,被证实确实有效,但是,毕竟那是网上的数据,谁也说不好究竟是不是百分百有效。要是真的除了问题,把老孙给折进去了,那....
见太子低头不语,孙思邈毫不犹豫的离座而起,就那么跪了下去。
不过,房玄龄和张赟就在他身边,赶紧搀住了他。
搀住孙思邈,房玄龄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啊,孙道长,就算是太子殿下,也承受不住您这样的礼节啊!”
李世民也被孙思邈的动作吓了一跳,哪怕他是皇帝,也更愿意以家礼对待这位救过皇后兕子太子三条性命的恩人。
看了一眼李承乾,李世民道:“孙道长,这件事儿,确实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您一个人,怎么也缺少对照,这样吧,您不妨找一些同道中人,人数多了,才好做这个实验不是?”
孙思邈发现,皇帝说的竟然很有道理。点点头,孙思邈道:“确实如此,太子殿下且稍待,老夫这就去找些愿意一起做实验的人过来。您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且恕老夫失陪了!”
说完,孙思邈撩起衣袍就跑了出去,头一次没有拒绝外面的步辇,催着抬步辇的宦官赶紧出去。
见孙思邈离开了,李世民站起身,看向李承乾说:“承乾啊,虏疮既然有办法防治,莫说是八九成这么大的概率,就是微乎其微,也要尝试一下。自从晋朝虏疮大面积爆发以来,你以为每年因为虏疮死去的人有多少?就算是咱们大唐看似歌舞升平,事实上也曾经出现过虏疮肆虐的事情。只不过,因为害怕引起恐慌,朕和历代帝王的选择都是一样的,封锁其境,任其自生自灭。
别觉得朕狠心,事实上,发觉了虏疮的强烈传染性以后,历代帝王都是这么干的。就算御史言官知道了,也不会以此为由弹劾皇帝。就算是魏征,也分得清孰轻孰重。当初朕下达封锁命令的时候,牙都要咬碎了,笔杆捏断了几根,最终还是写了下去。有些时候,你比朕还体谅百姓,你觉得,这十之八九,可赌吗?”
李承乾瞪大了眼睛,他从未想过,关于虏疮,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秘辛。也难怪历史上关于虏疮传染的记录,几乎不存在了,就算有,也只是只言片语。原来,竟然是历代皇帝选择了这种最残酷的做法。
或许残酷吧,但是不得不说,这是最简洁有效的手段。
点点头,李承乾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儿臣就把方法说出来,赌它这一次!”
李世民笑着点点头,拍拍李承乾的肩膀说:“看样子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朕就放心了。来,坐,朕跟你说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