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马走进东宫,还一直把马牵到书房里,直到发现不对的时候,李承乾顿时哭笑不得。
把马交给张赟带走,到狗窝看了看已经快要走不动路的黑炭头,李承乾才决定明天去搬救兵。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乾甚至没有晨练,直接就去了卫国公府。
自从彻底退休以后,李靖就成了住在长安的透明人。除了皇帝讨论战略的时候,或者一些重要庆典的时候叫他露个面以外,如果可能,他就会一直闷在家里。
流言蜚语是这片苍穹下最恶劣的存在,哪怕李靖都做到了这个程度,却依然会有关于他的流言流传出来。
就是李德奖回家看看父亲,都会被流传出父子合谋想要造反的消息。
流言的传播者,从来不在意消息的准确性如何。在流传的过程中,总会有些实则蠢货的聪明人,往里面添油加醋,最后变成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传闻。
可是,编什么不好,编造反?苏定方虽然师承李靖,但也只得到了不到三成的真传。如今老老实实的在西域边境吃沙子。至于李德奖,因为李靖没有主动争取的原因,到现在还只是一州别驾,连刺史都不是。
这样的情况下,李靖拿什么造反?
至于长子李德謇,不知道是因为父亲的指点,还是自己就感兴趣,竟然进入了将作监,现在是将作监的少匠,在长孙冲等人动辄某某将军、某某大夫的群体里,都排不上号了。
面对这些流言,李靖的选择就很坦荡,前院直接变成后院,连影壁也拆掉了。这样一来,路过卫国公府的人,总是能看到他坐着轮椅在院内晒太阳的样子。
当然,这是李靖主动展示给人看的样子。
李承乾一大早的突击拜访,却撞见了他在演武场练剑的场面。
不愧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军神,一把剑舞的时而轻柔如水,似乎入水不溅,时而又如狂风暴雨,水泼不进。哪怕是远处看着,都似乎招架不住一般。
这特娘的是七十岁的老头?说他四十岁,只是面相老一点都有人信。
今天凑巧李德謇也没有上差,见自己的老父亲暴露了真实的身体情况,不由得大囧,站在李承乾身后一副尴尬的要死的样子。
李靖不管怎么说也有七十岁了,身体能力下降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狂风暴雨般的剑法只是持续了两分钟的样子,就没力气了,杵着剑喘息起来。
拍拍李德謇的肩膀,李承乾道:“上差去吧,孤今天只是找卫公请教一下问题而已。”
赶走李德謇,李承乾才拍着手走过去,边走边说:“世人都只说李卫公现在腿疾复发,站着都费劲,谁想其实您现在,哪怕是再上战场杀敌,也没关系。”
听到李承乾的声音,李靖脸色不变,手里的剑直接扔了过来。
伸手接住,李承乾也开始晨练起来。
当初一段时间的相处,让李靖对李承乾很是熟悉,算算时间,看看样子,就知道他没有晨练。
剑和横刀不一样,横刀就是劈砍,虽有其它的招式,却也万变不离其宗。但是剑就不一样了,剑走轻灵,虽然战场上看似跟横刀没法比,但是平时锻炼的时候,却很能锻炼人的平衡性和协调性。
毕竟,怎么耍是脑子决定的,但是身体能不能实现,就是个问题了。
一番剑舞,最后以一个投剑收尾。被李承乾投出去的剑,穿透了一个木桩,剑柄左右摇晃着,怎么看都能看出这一剑的力道有多大。
李靖满意的拍拍手说:“许久没见殿下舞剑了,现在就老夫看来,已经没什么需要指点的地方。可见,太子殿下自学成以来,从未间断过啊。”
吩咐张赟和窜天猴打扫演武场,李承乾和李靖溜达着朝前院走去。
前院的入口处有一个轮椅,李靖直接坐了上去,递给李承乾一块毛巾,自己也擦汗。
边擦着汗,李靖开口了:“其实老夫的腿真的不良于行了,早晨动一动没什么,这一天站的时间长了,就会隐隐刺痛。特别是阴寒天气,一旦冻到,啧啧,真是恨不得把腿给剁下去。”
李承乾刚受伤的时候,也体会过那种感觉,所以尤其对李靖感同身受。
进了前院,李靖也不用李承乾帮着推,自己推着轮椅就进了餐厅。
今天虽然太子驾到,但是李靖家的伙食依然没有多少改变,依然是小米粥加咸菜。不过,他家的芹菜咸菜滋味非常不错,配着花生豆,吃下去就有一股子特殊的清香感。
吃过早饭以后,俩人来到了书房,清退左右后,才终于变了模样。
李靖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李承乾也躺到了躺椅上,晃一晃,悠闲的很。
“您接着装啊,对我,还是别自污了。不对,自污是说名声上的,你这算不算自残?也不对啊。”
李靖撇撇嘴说:“这也就是你,否则就是那班老兄弟来了,我也不会这样的。你现在做主尚书省,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不好好的关心政事,跑我这里来干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别是有什么麻烦。”
李承乾笑道:“您这可是说中了,真就是麻烦来了。侯君集你知道不,虽然还没有真正的证据,但是我猜,这家伙会在父皇出兵东征高丽的时候,趁着长安空虚,搞一波大的。”
李靖撇撇嘴说:“他要造反,你来找老夫干什么,不应该去陛下那里告发嘛?”
李承乾无语道:“张亮倒是告发过,结果父皇不是当庭训斥了张亮。玄武门之前,侯君集是父皇手下最忠心的将领之一,当日,也是血染玄武门。有这样的表现,父皇还真就没怎么怀疑过他。您的府邸里,估计布满了百骑司的人,反观他那里,估计就没几个。”
李靖端着茶壶,送到李承乾身边的桌子上,说:“当日老夫见他骑马进入皇城,目中无人的样子,就知道这人不知道收敛。至于高昌发生的事情,那就已经是愚蠢的范畴了。我大唐军方,卡钱的人多不胜数,尤其是程咬金,你以为他的家底子是怎么来的?
但是,其中有一个巨大的区别。那就是程咬金懂得众乐乐,而且伸手都是在战没登记以前。只要是战斗结束,整理成册的钱财,你可曾见他动过一分?少一分他就急眼!而反观侯君集,竟然连高昌王室的财富,也敢动手动脚的,啧啧。”
李承乾倒了一杯茶,见李靖坐到了旁边的躺椅上,也给他倒了一杯。
品了一口茶,李承乾叹息道:“您的预言,现在成真了。就算我现在去跟父皇说这个,估计父皇也是半信半疑的。为了试探侯君集,估计免不了启程之前,叫上他,这样的话,侯君集的野心就没那么容易展露出来了。
只是,这个人实在是太狠了。为了能留下来,不跟随父皇出去,甚至连自己的马和自己的胳膊腿都能下得去手。如果他发动的话,我实在没信心护长安于万全啊!”
“看,妇人之仁又出来了。你既然要除掉侯君集,那就不能仁慈。你既然想要抓住他,就只能等他完全的出洞。出现一些损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反正最终都会归罪到侯君集的身上,你这个太子只会被更多的人感谢,你发什么愁。”
“百姓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的主要是出征将士的家眷。一旦他们出现问题,也不知道朝堂会炸锅成什么样子。”
噗嗤一声,李靖竟然笑喷了。
李承乾惊讶的看向李靖,不知道他为什么笑成这样。
咳嗽了两声,李靖哭笑不得道:“你这就是小看我等了,我军中将领,谁没有家将?谁不是未雨绸缪,想好了各种各样的策略?在这里,我敢跟你说,侯君集一旦发动,除非他有火药武器,否则,莫说是捉人威胁,恐怕他连我等家门都攻不破!”
“这么厉害?”
李承乾瞪大了眼睛。
李靖笑道:“你以为我等在军中占的是什么便宜?只要是军中,总会有一些高手人物。他们到了退休的年纪,最先考虑的就是进入将军府中,成为家将。你以为百骑司的原型是什么?其实就是陛下原本招揽的家将一般的人物。其中不乏伸手恐怖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