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然不理朝政好久,但是,威严仍在。况且,皇帝腿伤的情况,没有隐瞒朝臣,都知道皇帝现在很容易喜怒无常。
各家都有子弟在贞观学院读书,或许寻常百姓家的学生对于人事调动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各家的子弟,却很在意。当初贞观学院初立,皇帝作为贞观学院的院长,本就是一种挂名行为,强行占了学生一个“师生”的便宜而已。
而太子作为副院长,虽是真正的掌舵人,但是一般也是挂个名而已。学院实际的操持者,其实是祭酒杨度杨老先生。
当然,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副院长变成了晋王李治,而院长,则变成了太子!
如果是平时,这样的安排,大家也不会怎么在意,不过是一个挂名的变化而已。而这个变化发生在现在这个时期,就很耐人寻味了。
莫非,皇帝准备禅位给太子不成?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却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毕竟,现在皇帝的态度实在是太反常了。越是推敲,就越是觉得皇帝和太子是在唱双簧。太子在前面大肆改革,皇帝在背后专门背黑锅。
六月,长孙无忌的生辰,寻常从不办寿宴的长孙无忌,一反常态的大搞特搞,从正午一直热闹到了晚上。李承乾不过是过来拜寿,奉上礼物,连饭都没吃就回东宫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政务格外的多,如果不抓紧时间处理的话,恐怕要搞到半夜了。
而就在李承乾、魏征、戴胄这类的刚正不阿的朝臣,还有李孝恭等一众武将离开以后,这次宴会的真正目的才显露出来。
后院,长孙无忌的书房里,几乎只要是数得上号的人物,都齐聚一堂。
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屋子里,自然是格外的燥热,但是哪怕汗透衣衫,依旧没有人抱怨一声,众人都等着今日的主角——长孙无忌发话。
命家将抬来两座冰山降降温以后,长孙无忌才走到主位,也不坐下,拱手道:“诸位,今日召集大家齐聚这里,是要商量一下朝堂变动的事情。老夫特意到了皇后那里打探情况,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复,但是,皇帝要禅位给太子的事情,多半是真的了!”
长孙无忌的话语,虽然没有达到石破天惊的程度,却也让不少人惊呼出声。
禅位啊,皇帝换人可不是小事儿。别的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必定的。虽然太子的位置没有引起众皇子争夺,太子没有形成自己的班底,但是太子继承皇位以后,自己能不能保住现有的地位,实在是一件不确定的事情。
议论纷纷、嘈杂的声音被礼部尚书豆卢宽的一声咳嗽镇压了。
六部九寺的整合后,礼部扩大了数倍,现在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了,所以豆卢宽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再次轻咳一声把细小的声音也镇压住以后,豆卢宽才开口询问长孙无忌:“你现在已经是尚书左仆射了,尚书令的位置伴随着太子正式执政,已经空闲下来,形同虚设。现在,说你就是尚书令也不过分。说说,太子对你尚书省又做出了什么变动?不会是威胁到你的地位了吧。”
长孙无忌苦笑道:“尚书省也做出了变动,尚书左右丞,一正一副,变成了四个,四人一样获得了参与朝政的资格。同时,他们也具备了对奏折的署名权。尚书左右仆射二人,尚书左右丞四人,一道政令的正式实施,必须要同时集齐六人中四人以上的署名才行。
而且,新增的两个尚书左右副丞,也不知道是哪里钻出来的,老夫问了很多人,也没有说明这两个人的出处。张亮,你是吏部尚书,这两个人从何而来?总不至于是石头里蹦出来,直接成了尚书左右副丞的吧!”
张亮闻言开口道:“这两个人,一个叫赵毅,曾经是登州的刺史,一个叫方宇,曾经是兖州刺史。这两个人在任期间,政绩斐然。登州暂且不论,那里已经成了北方海港的头领,而且海产品的售卖,占了大唐五成以上的市场。而且他在任期间,治理了盐碱地,使得登州百姓还专门上了万民书。
方宇的政绩不如赵毅,但也很惊人。贞观初年,兖州还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现在,它已经变成了河运的一处重要中转站,不只是兖州百姓,就连周边濮州戴州曹州,也被它带动的富裕了起来。尤其是徐州,已经快要将上州的地位拱手相送了。
这不是最惊人的,最惊人的是,这两个人的政绩,在今年以前,一直没有递交到吏部。历来吏部对这二人的考评都只是中下,一直到两州刺史换人,他们被调到长安,这些政绩才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吏部考察过,但凡是他们履历表中的政绩,都是真的,甚至,还有很多没有记载在上面。凭借这些,这俩人当宰相都够格了,更别说只是尚书左右丞了。”
房玄龄好奇道:“这二人出身哪里?”
“贞观学院!”
听到这四个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感受到了恐惧。
因为他们发现,太子不是没有自己的班底,正相反,太子的班底有点可怕啊!因为,贞观学院的毕业生,都可以算作是太子的班底。
杜如晦惊呼道:“赵毅这个人,老夫想起来了。老房,辅机,当初陛下进攻高丽水军的时候,咱们在登州的时候,曾经跟这个官员接触过。这个人,治理盐碱地真的有一套。当初,也正是因为他对治理盐碱地有一套,才被破格提升成为刺史的。
那个时候,登州还只是一个荒僻的海边州府而已。兖州也是一样,因为太穷了,根本没有官员愿意赴任,最后才破格把应届毕业生,那个叫方宇的,安排成了兖州刺史。谁能想到,这两个小子,竟然能把荒僻之地,变成现在的通州大邑!”
有了杜如晦的提醒,房玄龄恍然大悟:“方宇这个人,老夫也想起来了,当初他的论文,还是老夫批阅的。论文的内容,就是老夫也不由得拍案叫绝,给了特上的评语。”
特上啊....
因为自家子弟好多都在学院任读,“特上”究竟有什么样的含金量,众人还是清楚的。毫不夸张的说,得到特上评语的,一定有宰相之才!
想起方宇《关于如何治理穷乡僻壤》的论文内容,房玄龄苦笑出声。这家伙,还真的把空想变成了现实啊!实话说,房玄龄现在甚至还心生了一丝自豪感,因为这个小伙子的评语,是自己评出来的。
长孙无忌苦笑道:“不知不觉间,贞观学院也成了大唐的要害部门了。老夫才想起来,当初户部的一个管事,也是出身学院。钱款计算一项上,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纰漏,一直是老夫依仗的助手。诸位可以想想,自己麾下,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
闻言,所有人都思索起来,随即冷汗就出来了。
这....
贞观学院的毕业生,还真就不知不觉的遍布了朝堂了。最令人无语的是,这些人都很有才干,至少取代自己,是毫无问题的。
朝堂不缺人才了啊!既如此,世家大族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先前他们还在为五姓等古老的家族没落,失去对朝堂的把控而沾沾自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轮到他们这些新贵族了。
太子成立贞观学院的时候,才多大?如果说当初太子建立贞观学院的时候就算准了这一点,那就纯粹是扯淡了。
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长孙无忌看向房玄龄问道:“魏征不在,房相,你中书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