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无恙,还需要一段时间。”
“可是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圣洁的白鹤走在身后,他猛地拽住身前黑蛇的披风,声音里蕴蓄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被衣服限制行动的男人顿住脚步,他的视线上移,穿越树林间层层迭迭的蔽障,窥见一线光明。
“夜弼”他的嗓音不容忽视地颤抖,“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改变既定的命运你也会去为此而奋力一搏的。”
白鹤轻哼一声,他的手紧攥着那一角不放,目光直逼缚铩的后脑勺,“命运?连命都没有了还要运吗?你不要忘了我的能力。”他大致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未知的一部分又格外关键,犹如铅云蔽日,他不见天光,则难以通晓他的选择。
“我的命、我们的命…”缚铩垂首,似乎是在低喃,他的声音愈发低落,最后沉入泥土里,“别动。”
夜弼抿了抿唇,一片漆黑的羽毛顺着风打着旋儿飘落在他的肩头。
黑蛇甚至没有呼吸,他的身体保持着僵硬的状态,没有丝毫的起伏,他自幼熟悉的气息裹挟着他所厌恶的气味沿着空气顺势钻进他的肺腔里,滋得他胸腔生疼。那个女人那只黑鸦!一股强烈的怒意伴随着这一闪而过的想法蔓延上他的心头,左眼里燃烧着炽烈的火,仿佛要将他煅烧成一个完完全全的恶魔。
他越是炽热,四周的空气就越是寒凉,冷得他一个激灵,如梦初醒,那一抹漂亮的紫色合了又开,最终只是吐出一长串的叹息:“我们晚了一步。”
夜弼沉默着。黑蛇的能力掩盖了他们所有的踪迹,却也瞒不过罗盘的计算,摄政王在挑衅、在他们的底线上跳舞,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避再避他欲言又止,手中布料却一紧,那道黑影如利剑出鞘般闪了出去,白鹤心下一惊:“缚铩!”
那一声惊呼传进他耳朵里,化作了一缕风,轻飘飘地飞走了。
缚铩不是没有想过与临走前宣扬教条的女人打个照面,也不是没有想过他即将见到的人间地狱,可他不能就此抛却那些相处了一个月的兄弟们,他们或是人族或是魔族,却有着在他眼中一视同仁的热忱,从生存到共存,他用了一个月证明自己是对的,却无法让他们摆脱被残害的命运。
——他是如此的自私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只留下一道残影,他的步伐一拐,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女人的气息已经全然消失了,拙劣的伪装手法不可能不会暴露在他的震感之下,那么只有可能是她铩够了便走远。他咬紧下唇,被牙齿嵌紧的肉苍白一片。
他见过了太多的血,魔族的人类的道修的,像是惨不忍睹的尸体般堆砌在昨日,那时的他年纪尚小,捱过了毒瘴与黑暗,却没有那点搬动尸体的力气,于是他的记忆里不是黑的就是红的,暗红的、血的颜色。而见惯了尸体就不会害怕,看惯了红与黑就会麻木,可今日这一幕依然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记忆里,沉淀为一具崭新的枯骨。
黑蛇的蛇尾轻轻地摆了摆,又安静地垂下了。
夜弼紧随其后,他收起羽翼落在一块没有被血渗透的土地上,垂下的衣摆却被鲜红浸染,他垂眼望着四面焦土,一时缄默不言。
“摄政王谋害同族,蓄意反王,该当何罪?”他听见黑蛇的低语。
白鹤定了定神。
“当诛。”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说。
——
秦夜来虽然是被人簇拥着长大的小姐,办事却一点也不拖沓,在到符腾峰后便迅速将顾临渊安置到了别院,然后迅速去见了自己的父亲。而考虑到秦归一是元婴后期的水平,顾临渊只能在别院里等秦夜来去帮她搜集伪装用的道具。
当初原作中苏姣就曾经女扮男装过,而她的道具正是秦夜来提供的。
不得不说,千华宗当真是最强大且最富庶的宗门。就连一个以符修为主的分峰,其峰主宅邸的别院都装修得很是别致,其豪华程度比她在皇子府见到的还要更甚,顾临渊屁股底下的凳子上都镶嵌着一层软垫,柔软的冰蚕丝包裹着鹅绒,简直是给屁屁最贴心的呵护。
叩叩叩,叩叩。
叁短两长,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号。
顾临渊不疑有他去开了门,秦夜来娇小玲珑的身影迅速沿着门缝钻了进来,她的额间尚且带了些许香汗,顾临渊用房间里的帕子替她一一擦拭干净。
她有些焦急:“我父亲想见你一面这个,你拿好。”她把一片香叶塞进她的掌心里,顾临渊低头展手,只见镶银的树叶上流转着淡淡的月光。
“这是?”她从未知道伪装的道具居然是一片叶子?
“时间太紧,我没办法去父亲的库房中取来冰皮面具,这是母亲交给我的神叶。”她垂着眼,眼睫如同蝶翼般颤抖着,脆弱得一碰即碎,“戴上它,哪怕是渡劫期的道修也很难辨认出你的性别。”
“当年我母亲也是女扮男装认识我父亲的——总之,你先戴上吧!”她话罢,见顾临渊一时怔然,便匆匆拿起神叶上早已串好的红绳,将它系在她颈后,顾临渊这才反应过来,将神叶放入衣内藏好。
少年眼中流转着困惑,顾临渊望着秦夜来,一时竟觉得这像是命运安排的操蛋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