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终归有别,光是守着自己的秘密过日子,她已经用尽全力。十年前,偷龙转凤,入选东宫,若是秘密暴露,苏氏一门恐难保全,就连太子殿下也会受到牵连。
殿下寻常甚少与她说政事,但从只言片语中依然能感受到他当前处境的困难。
陛下风眩症重,皇后娘娘垂帘听政十载,后党、外戚势力不断膨胀。身为一国储君,殿下若不尽力争取,恐有性命之虞。
生于皇家,即便是亲生骨肉,也有可能成为铺在大位之路上的累累白骨。
……
正事说完,李弘忽然露出笑意,从袖袋内掏出一把莲子,放在一旁的低案上,“这些给你,午后在太液池摘的。”
“谢殿下。”
苏小舟与他相视一笑,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另一个用处。
李弘顺势倚在她肩上,绞着手指低声道:“小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知道怎么对你好,只能把自己喜欢的都给你试试。”
苏小舟沉了口气,故作轻松道:“谢谢殿下,我很喜欢。”顺手拈了一颗青翠欲滴得莲子,准备剥来尝尝。
“咳咳,你别动手,伤指甲,我来剥。”
“瞧,这么短的指甲,伤不到的!”
“那也不行。”李弘一下子坐起来,抓住她的手仔细瞧了一阵。
“怎么了?”苏小舟偏过头。
“小舟,你把指甲蓄起来吧。涂上蔻丹,一定极美。”松开她的手,李弘一边剥开莲子一边平淡地说。
这话把苏小舟吓了一跳,太子殿下什么意思?她好歹是个个武将,蓄了指甲、涂上蔻丹会像个什么样子?
正犯着嘀咕着,李弘已经将剥好的莲子去了心,一半接一半放在她的手上,接着便开开心心跳起来,兴冲冲去翻她的柜子了。
“咳咳咳——,小舟,上次跟你说的单丝碧罗笼裙买了吗?还有榴花步摇和新色的口脂呢?”虽然一动便咳得厉害,他的声音却轻快愉悦,与方才阴沉的殿下判若两人。
苏小舟沉了口气,抬手指道:“在最里面的花梨匣里。”
当今的太子殿下,在最私密的场合里,似乎并不把他自己当成男儿身——这是她至死都要守住的第一个秘密,也是她无法离开东宫的原因。知道如此秘辛的人,除非死了,否则将永远被困在围城。
“剡棘他……喜欢你吗?”提着长裙在自己身上比划的李弘忽然回头问。
“啊?”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苏小舟琢磨着回道:“应该还可以吧。我本以为他要调入东宫履职,会是上官大人,所以招呼得还算周到。就算谈不上喜欢,他至少不讨厌我。”
李弘似乎挺满意,笑盈盈地说:“李渔对本宫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人。所以,希望你能与他和睦相处。”
“李将军刚回京,要不要给他……”
苏小舟欲言又止,想问一下是否要给李渔准备一笔安家费,转念一想,殿下应该不希望听到旧友需要接济的消息。买个宅子、配几个仆婢,一笔小钱而已,自己出便是,若是能获得李渔的信任,倒也划得来。
“那臣明日去见他,看看他有什么需要。”
“咳咳——,你自己看着办吧。他与本宫是旧识,你是本宫心腹,多走动合情合理。”
李弘放下裙子,将散开的长发再度束起。
苏小舟觉得很奇怪,他明明很喜欢鲜艳的衣裙,喜欢簪钗首饰,喜欢各种胭脂水粉和口脂,却从来没有把裙子穿到身上过,试用水粉、口脂,也仅仅是涂抹在手臂上看看颜色。
很多次想建议他试试,她却始终没说出口。
“殿下,既然喜欢为何不试穿一下呢?”她终于鼓起勇气。
李弘看了她一眼,脸上的喜悦瞬间退去,苍白又落寞,“男儿天生粗陋,既没有少女的弱质纤纤,也没有妇人的雍容丰腴。哪怕再美的衣裙,穿上也毫无美感,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些裙裳……还是你穿着合适。”